“你要努力修行,不断努力!直到有朝一日,你能寻到七星灵珠,重新拿回我族的荣誉!”
老妪的话,让少年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幼时那个漆黑夜晚。
夜,深沉如墨。
父母好像依偎在一起,又好像都在向少年招手。
少年伸出手,想要获取一个温暖的怀抱,却只触碰到一抹冰凉。
“爹!娘!”
天枢星使从梦中惊醒,胸口像是积满了血水,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幽清影见到天枢星使脸色难看,连忙凑到他身前,满目关切地看着他。
天枢星使认得眼前这人,是她救了自己。
说来好笑,自从他父母死后,他听过最温暖的一句话,竟出自一个陌生女子之口。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轻柔的声音,好像羽毛一样拂过他心头,竟叫那凉透了的地方,也渐渐生出一抹热来。
“在下连琮,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天枢星使看着幽清影,抱拳拱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你叫连琮啊,我还以为你就叫天枢呢!”
幽清影见连琮眉心郁结,故意开了个玩笑,想要疏导他一二。
重伤在身之人,若是再心绪难平,怕是就撑不过去了。
闻言,连琮微微一笑,又道:“在下是连琮也好,是天枢也罢,都无甚打紧。只是不知,恩人名讳为何?”
“我叫幽清影。你身受重伤,体内还有剧毒未清,既然醒了,便试着自己调息一番,看看待会儿能否走动。”
连琮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立即回应道:“姑娘放心,我稍后自会离去。这份恩情,只能来日再偿还了。”
幽清影皱起秀眉,解释道:“我不是要赶你走,是想等你能情况好些了,便带你去寻我朋友。”
连琮心头一震,又听幽清影继续说道:“我朋友身上有灵药,或许可以替你解毒。”
“姑娘如此大恩,连某铭感五内!”
幽清影摆了摆手,觉得连琮对她实在是太客气了,便道:“没必要说这些话。”
幽清影抬起手腕,连琮便见到了七宝手串。
“姑娘是信佛之人?”
幽清影一愣,目光落到七宝手串之上,含糊地回了一句,“算是吧,你对佛门也有所了解?”
连琮微微摇头,“我祖母信佛,我自己却不信。纵是佛门慈悲,有些苦难,他们终归是不度不管的。”
“药医不死者,佛度有缘人。佛门圣贤再厉害,也不可能度尽众生。
“世人念佛,有所求是不假,但实际上也只是找个念想,寻个寄托。人一软弱,就会想要依托神佛。”
幽清影在幽都之中,看过不知多少来往转世的幽魂。
这番话是一个笃信佛门的女鬼说的,幽清影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今日听连琮提起这个,她不自觉就复述了出来。
连琮听了幽清影这话,愣怔了一会儿,才又低声呢喃道:“是啊!人一软弱,就会想要依托神佛,但我不能软弱,也不能依托神佛……”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幽清影听清了连琮的呢喃,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嘱托道:“只要是人,哪里会没有软弱之处?
“那些原本就有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抹不去的。
“与其藏着掖着强压着,倒不如拿出来晒晒太阳吹吹风,也好叫它们别化作脓水,再祸害了他处!”
幽清影觉得,连琮心里肯定有很重的心结。
既然已经救了他,而且往后为了七星星魄珠,他们之间怕也还会有诸多接触。
因此,该开导、能规劝之处,幽清影觉得,自己还是应当试上一试。
连琮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看着絮絮叨叨的幽清影,其内漾起了异样的光芒。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肩负着寻回七星灵珠的重任,一生都要为了重获家族荣耀而努力。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他也是人,也可以软弱。
记忆中,自己但凡有软弱的时候,祖母的训诫就会降临。
重话是训诫。
罚跪是训诫。
鞭责是训诫。
抱着他哭诉,更是训诫。
渐渐地,他都快忘了,软弱是什么滋味。
所以他可以日夜不休地修炼,用手指掐自己,驱散睡意。
所以他可以忍住神识的刺痛,强打起精神,修行各种术法。
所以他可以咬破下唇,在药浴的痛苦中一声不吭,只求体修法门能有所成。
可是今天,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这个在追杀中救了自己的女子,居然对他说,他也可以软弱。
真是久违的温暖。
只是可惜,来得不是时候。
来得他不敢接受。
七星灵珠未寻回,家族荣耀未归位。
他连琮,依旧叫连琮,而非星琮。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去软弱?
不过眼前人如此心意,连琮是视若珍宝的,于是他答道:“幽姑娘所言极是,连琮受教了!”
连琮那双勾人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幽清影,叫她也分辨不出这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于是,幽清影也只得作罢。
就在这时,洞府之外,传来了一声声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