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身后的房门关上了，二毛的心门也随着关上了。接下来的二毛几乎变成了行尸走肉。

大毛知道自己的兄弟一定会受些打击，可他没想到这份打击有这样严重。自打跟着樊姐出来，二毛就一句话也不说。樊姐收了一包钱，自然心满意足，哪儿能理会二毛的心理感受。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大毛开着车，一直在找话题和二毛说话，可是二毛眼神呆滞，一声不吭。

回到犬舍，二毛还是发愣。带他到哪里，他就在哪里发呆。与他说话也不搭茬。吃饭的时候，把食物送到他手边，他会象征性地吃一点，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思茶饭。

二毛是真的五味杂陈。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一条破毛巾，被人拧着不松开。毛巾里早已挤不出水，可那拧着毛巾的手就是不放松。

二毛喜欢那个小女孩，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喜欢。他的本心，是不想与小女孩分开。可是他多多少少被大毛和樊姐的话给说服了。认为卖了她，她才会更幸福。跟着自己，小女孩只能吃苦受罪。这似乎是一种大爱。可二毛不知道，大爱的价格这么昂贵，送走那个小女孩，他心里会这么难受。

早知道会这么难受，就不放手了。可是不放手又能怎样呢？樊姨要卖那小女孩，岂是自己可以阻止的。他自己想怎样，实在没有作用。

他又跟着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自立，恨自己不能翻手云覆手雨，恨自己谁也不是。这种对自己的恨，大多出在三十岁壮志未酬的男人身上。像二毛这个年龄，就有这种恨的，不说亘古不存，也是世间少有。

这种纠结，搁在二毛少年的心里，实在难以承受。

第二天一早，二毛依旧发愣。大毛担心不已。

简单吃过了早饭，大毛语气弱弱地对二毛说：“樊姨让咱们去要饭。”

不料二毛却停止发愣，开口说话了。二毛只说了一个字——“走！”

大毛开着三蹦子，带着二毛和另外三个小男孩，去人多的地方行乞。

行乞最好的去处便是车站。唐家屯区就有一个本市的汽车客运站。可是不久前，他们在那里，大庭广众下拐了孩子，便不敢再去那里行乞。

大毛带着大家来到了唐家屯区的农贸市场。这里人员密集，三教九流都混迹在这里，方便乞讨。

以前二毛行乞，都是追着人。瞅准一个目标就粘上去，不要到钱不罢休。今天二毛一改往日欢脱，靠着墙根，在地上颓废地一坐，乞讨的破碗往身前一扔，又开始发愣。

见二毛老老实实地坐着，大毛的心，倒放松些。无非就是坐在那里没人理，要不来钱罢了，总好过作出一些别的事情。要饭的生意又不是自己的，要来钱，也会被樊姐搜刮过去，大毛觉得，只要自己的兄弟平稳度过低潮期就好。

一个小时过去，二毛坐得像一尊雕像，一直没人理他。眼看着到中午了，有个买菜的老头，买完了菜，抽着烟往家走，他注意到了二毛。

也许是二毛一身破衣服，更是因为二毛一副无欲无求的颓废状态，老头动了恻隐之心。他一伸手，从兜里逃出一个钢镚，扔到二毛面前的破碗里。

老头给了钱，很自然地便要走，二毛突然叫了一声：“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