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樊姐没有敲门，而是选择了打电话。电话通了，樊姐只说了三个字——“我到了”。

很快，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灰色高领毛衣，戴无边框眼镜的男人。这个男人裤线很直，头发又油又亮，理得一丝不乱。二毛觉得这个人好遥远。

屋里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女人，一个年轻，一个比较老。

年轻的女人下面穿着紧腿蓬胯的裤子，像是英国歌剧里，舞台上演员穿的裤子。她上身穿着紧身的薄毛衫，更衬她干瘦的身材。她的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吸引人，也不容易让人记住，却显得极为精明。她的头发很长，若不是烫了大波浪，也许会长到腰部。二毛看到她转身的时候，头发摩擦毛衣产生的静电火花。蓝光一闪，二毛觉得她很可怕。

那个老一点的女人有些胖，穿着紧裤子和极为松垮的上衣，远看上去像是一个倒过来的水滴。重点是她的头发。她的头发不长，大约到耳根的位置。从发根到发梢都烫了细密的小卷儿。头发上也不知涂抹了什么，显得极为油腻。

进了屋，大家都显得不太自然。

是老太太先说话了：“那个……就是这个孩子吧？”

“对，他抱着的就是。”樊姐的语气冷冷的。

“那个……让我们先看看行么？”老太太道。

“我得先看到费用。”樊姐道。

“哦，我去给你拿。”老太太道。

“我跟你去拿。”樊姐显然是不愿意让二毛看到自己拿了多少钱，“二毛你就在这呆着不许动。”

樊姐跟着老太太从客厅进到一个房间。二毛看到樊姐进门的时候就伸手从兜里掏钥匙。钥匙串连着一根军绿色的粗绳，另一端系在樊姐的裤袢上，钥匙串里有一个小手电筒似的东西，能发射带紫外线的光，可以验钞。

二毛坐在客厅最靠边的沙发里，抱着小女孩。男人站着，抱着肩膀，故意不看二毛。女人坐在沙发里，用手支着脑袋，她倒是瞟了二毛一眼，随即便把视线移开了。

二毛觉得他们都不像是好接触的，索性他们都没和自己说话，便顺从这份沉默。二毛四处打量着这间房子。

果然，这里高档整洁。二毛从没坐过软沙发，如今坐了，却也觉得不自在。屋里的墙上都贴了暖色带竖条纹的壁纸，看起来很有质感。客厅一侧是落地窗，虽说外面的景色不过是一排排的楼，但是落地窗就是显得敞亮。二毛不禁想到：大毛和樊姨的话果然没错。小女孩来到这样的人家，总归比跟着自己好。

二毛想到这里，低头看怀里的小女孩。小女孩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二毛不敢说话，只是看着小女孩，在心里默念：“小妹妹，小妹妹。你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在这里才叫生活，跟着我，只是活着。你看这屋里多好啊，干净漂亮。”

二毛又注意到，餐厅边上，用各种颜色的塑料围出一块空地。里面铺着泡沫垫，堆着各种小孩的玩具。

二毛对着小女孩又默念：“看呀看呀。你看人家连玩具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以后就在这里好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