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卓星大难临头,即将血溅江畔,白衣丽人飞身跃下,一把“岷山雪钺”横扫西蜀缘,怒冲长江岸,杀得围剿兵士纷纷退却。
她一边鏖战,一边高声呼喊:“小舅,上船!”
卓星本来惊吓无极,如今可是又惊又喜:“她不是雪舞,却是雪歌。”
只觉否极泰来,卓星抱着卓云,跃上小船。两人各持一浆,翻花追浪,快如利箭。
身后蜀军跳上大船,紧追不舍,捉拿声不绝于耳。
二人不敢怠慢,小船如飞,片刻之功,划至东畔,不敢犹疑,弃船登岸,飞上云岱山。
蜀军千军万马,训练有素,三面包抄,掩杀而来。
卓星久战力竭,惊慌失措。雪歌倒是临危不乱,气定神闲。但见她从从容容抢过三匹快马,跃身而上,引领卓星继续向东逃窜。
如此这般,直到奔出数十里,终将蜀军抛到身后。卓星这才顾得上向另一匹捆着卓云的马上仔细看去。
看过之后,卓星又怒又急:“哪里是什么卓云?分明是笛龙!”二人皆穿白衣,身形相仿,迷雾之中,又看不仔细,再加上绿芙疯狂追击,让他马失前蹄!
卓星登时大悟:“我就说呢,小妖精因何没命地追我?原来是想救她哥哥!”
雪歌看向卓星,微微一笑:“小舅,你人到中年不去修身养性,怎么又跑到缘城招灾惹祸?”
卓星想起死去的父母,登时怒不可遏:“龙妖恶贼,凶残成性,杀人如麻!他陷害父王,屠戮母妃,毒杀王兄!我但有一口气在,定报血海深仇!”
雪歌闻听,勒住战马,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看着卓星:“你说什么?小舅?外祖母、外祖父怎样了?”
卓星青筋暴跳,双目喷火:“还能怎样?我现在已经被龙妖害的家破人亡!”
雪歌只觉五雷轰顶:“小舅,此话当真?龙妖做此恶行,此仇不共戴天,此恨不共日月!咱们定要杀将回去,拼个鱼死网破!”
卓星悲天悯人,一声长叹:“雪歌心地良善,看不透人心之险!龙妖何许人也?最善于混淆黑白,颠倒乾坤!想要报仇雪恨,谈何容易?咱们这般杀回去,不仅于事无补,还要搭上性命。事到如今,决不能贸然行事,如若不然,不仅报仇无望,你我都要身首异处。”
雪歌闻言又悲又怒,再不理会卓星,而是跳下马来,一脸悲伤,回望缘城。
她站在山谷栈道之上,山风吹得她衣袂飘飘,脸色惨白,眼泪簌簌下落,想是念起外祖父母,伤心至极。
卓星端坐马上,凝神观看,也是心下凄凉,不知为何,面对佳人,虽是朝思暮想、楚楚动人,更觉她凛凛瘆人、不敢多看。
雪歌回过头来,看向卓星,眼神忽而清冷,忽而不尽温柔。卓星只觉那不是温柔,分明是冰寒的杀气。
他被看得接连打了数个寒噤,忙陪笑道:“雪歌不要伤心太过,我知你从小跟着母妃,感情极深,自是抛舍不下,势必为她报仇。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卧薪尝胆,十年磨剑,还怕报不了仇,雪不了恨?”
雪歌定定看着卓星,面色一会儿温情,一会儿阴冷。阳光照在她脸上,更泛出阵阵寒光。慢慢地,那寒光愈来愈淡,终于换上满脸笑意,这笑意更让卓星升起刻骨的寒意。
忽然,雪歌一声轻笑:“是啊,小舅说得好,恨总能雪,仇总能报。咱们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
此话一出,卓星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雪歌再不理他,而是看向捆在马背之上昏迷不醒的笛龙。他有一张英俊黝黑的脸,这样一张脸,妹妹喜欢,却从来不肯争取。想到妹妹,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陡现眼前,却是如此温暖。
她正想的出神,卓星却看着笛龙,满脸杀气:“我只当他是卓云,却不料看错了眼。事到如今,留着小畜生,早晚也是祸害,不如趁早送他上路。”
雪歌淡淡一笑,出言阻止:“小舅,我都不急于一时,你何必急不可耐?不如留他做人质,将来报仇岂不多一分胜算?”
卓星看向雪歌,不可理解,忽而觉她体贴入微,忽而觉得毛骨悚然。
两人便在这奇怪的氛围中奔行一日,终于寻了户农家投宿。
卓星满心分院,扯下笛龙,随手丢向院中柴堆。四处探寻,终于找到一根铁链,顺手捆住他脚踝,锁在大树之上,这才稍有安心。他盯着昏迷不醒的笛龙,愤愤地看了半晌,又是凶残,又是恶毒,恨恨说道:“不知龙妖在此,看到他的亲生儿子,又会有何感想?”
雪歌一声轻笑:“小舅,他是野心家!自然父不父,子不子!他还能有何感想?儿子也不过是报仇翻盘的筹码,他怎会放在心上?”
卓星突然满腔怒意压不下去:“正是,龙妖哪配有儿子?哪配父子情深?只配断子绝孙!”
雪歌满面鄙夷:“小舅何必抬举他?他们哪里父子情深,倘若情深,因何不敢相认?”
卓星得意一笑:“龙妖号称人中之龙,依我看不过是区区一虫!还是只戴绿帽的无卵之虫,报应匪浅!”
雪歌不屑一顾:“那你更不用怕他,你是毒蛇!比毒虫还要厉害十倍!”
卓星闻言心下一凛,仔细看向雪歌,却又看不出什么。
吃罢晚饭,卓星拥着雪歌步入东屋。忽觉清风徐来,白影一飘,一个披纱丽人闪进房中。
她站在门口,直直看了卓星半晌。良久才扫了一眼雪歌,冷冷一笑:“歌姐,你倒是郎情妾意,好自在啊!”
雪歌满面惊喜,一声惊呼:“舞妹!我一直寻你,你终于肯见我!”
雪舞嘴角微微上翘,声音满是杀气:“姐姐,见我还不容易?若见外祖,怕是上天入地、再无可能。”她歪歪头看了一眼卓星:“怎么,他还没胆量告诉你?外祖父母、舅父,死于谁的手?”
雪歌虽然横眉立目,一脸杀气,暴露无遗,却根本不堪卓星:“舞妹放心,外祖父母大仇,姐姐已经知道。姐姐更会时刻牢记,来日必报。”
雪舞轻轻惨笑,连连摇头:“姐姐好生糊涂。也难怪,他毕竟是姐姐第一个男人,纵然是罪大恶极,姐姐也是狠不下心。不过,若是姐姐下不去手,不如妹妹代劳?”
雪歌笑得睚眦必报:“好啊!来而不往非礼也!雪舞,你帮我杀一个卓星,做到斩草除根;我帮你杀一个龙妖,做到永绝后患。咱两说好,谁都不许伤心。”
雪舞定定看了卓星半晌,连连摇头:“依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个是禽兽,那个是圣贤;这个是蛇蝎,那个是龙凤;这个是瓦砾,那个是金玉。无法类比,不能同日而语。杀来杀去,我吃亏太过,你占尽便宜。”
雪歌一声娇笑,意味深长:“舞妹,既然如此,这个就先都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