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人间地狱(2 / 2)

龙悦荷香 荷之青青 2464 字 2020-03-15

他紧抱着她,依然死性不改:“青荷,我宁愿一死,也不愿再关你入狱。但是,我担心你会舍命,又担心你会拼命,还担心你会逃命,只好趁你昏睡之时,出此下策。”

青荷只觉脚下剧痛,低头一看,一双小脚,金光闪闪,已经上束镣铐。

说博赢什么好?他这辈子,就恨上她小脚。先前欺负她天真无邪,让她打赤脚。如今又欺负她身怀六甲,给她打上金镣铐。

青荷对此浑然不觉,暗自思忖:“只要能出地牢就好,日后报仇有望。”想起报仇,急急忙忙挣开博赢的怀抱,从床上一跃而下,只为尽快锻炼身体,速速恢复体力。

博赢眼见她我行我素,不思悔改,却只能欲言又止,再不敢过分管教。哀伤之余,心中默念:“她不知道,她伤得极重,又怀着我的娃,本该休养生息。”

青荷痴痴迷迷,走在南书房地板之上,听到脚镣、地板相互敲击之声,那般清脆悦耳,铮铮有声,像极了阿龙弹奏的《龙悦荷香》曲。

她听着天籁之音,更加对周边视若无睹,即便是对自己也毫不在意。她拖着脚镣,一步一痛,走来走去,苦苦思念,苦苦追忆。

博赢眼见她如同梦游小仙,光着小脚丫,拖着重脚镣,走在冰冰凉的地板上,心里更是一阵阵绞痛。难过之余,小心翼翼走上前来,轻言细语婉言相劝:“青荷,咱把鞋子穿上好不好?”

青荷如若不见,如若不闻,梦游一般从他身边飘过,飘过,再飘过,只留下一缕淡淡荷香。

博赢眼睛一酸,急忙背过脸去:“青荷,明日还需举行个小小仪式,不过是个家宴,不会花太长时间。只为咱们孩子有名有分,和别的娃一样,健健康康,快乐成长。”

想到孩子,博赢更是痛心疾首:“这是我和她的第一个娃,却是最后一个,以后再不会有。她才十八岁,何等青春年少?何等倾国倾城?何等千娇百媚?可是,任凭我再爱她宠她,如何找回曾经的绝代芳华?”

事到如今,青荷的美人名分,已被金蝶乘机废掉。

博赢曾对她冲冲大怒、恨之入骨,以至于任凭金蝶私做手脚根本不屑一顾。试问,青荷谋逆弑君,还想四平八稳做美人?岂不是白日做梦?

现下博赢满腔仇恨化为爱,却难以推倒重来,唯有亡羊补牢,尽力挽回。

此刻的青荷,一言不发,心中暗想:“我不来生理周期,足足两月有余,定是不幸又怀了小娃。这不过是个意外之劫,非我所愿,与我何干?何必挂念?”

想到孩子,忽然想起自己和阿龙方才出生便夭折在桂江的鱼娃,不由星眸一亮又是一暗。

博赢强忍泪水,转过身来,一眼对上她流水一般的星眸,清澈、恬静、温柔。登时熬忍不住,泪水如注,眼前一片模糊,再难相顾,只闻窗外风声渐起,只闻檐下雨声踟蹰。

如今,在这世间,博赢最期待之

事,最喜爱之事,最害怕之事,就是,对视她的眼睛。

这双大眼睛,又纯净、又清亮、又调皮,总是在他的现实和梦境中,不断交替浮现。

后来的许多年,都是如此,从未改变。

卓云在噩梦中醒来。可怖的梦境,纷飞的战火,连天的喊杀,血染的刀枪,猩红的箭雨,挥之不去。他在狂乱中挣扎着坐起来,环视四周,一眼看见案上熟悉的“飞龙剑”。

长剑如昨兮,斯人不弃。长剑归来兮,斯人已去。

卓云俯卧在床,无限悲怆,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低沉的抽泣,仿佛从灵魂深处剥茧抽丝,和着黯淡烛光,散布到冷彻的长空。那苍凉的、悲伤的幔帐,将他围困当中,更让他不能呼吸,不能视听。

堇茶守在卓云身侧,眼见他艰难起身,双手支撑着想要下床,急忙一把将他拦住:“阿云!你做什么?你身受重伤,须得好生休养。”

卓云奋力挣扎,一把推开堇茶,哪知双腿刚刚着陆,便力不能支,踉跄倒地。

堇茶扑抢而上,将他抱将起来,放回床上,又急又痛:“阿云,你怎不听话?还要不要性命?”

卓云念及挚友,悲上心头:“堇茶不必拦阻,尽管让我走。”

堇茶万分悲痛,泣不成声:“阿云,你到哪里去?你这个样子,又能到哪去?”

卓云泪如泉涌,打湿一整张睡枕:“堇茶,你最知我心,定要听我话。阿龙深陷囫囵,命在旦夕。让我去亲自与博赢谈判,换他归蜀。”

堇茶涕泪纵横,不可置信:“阿云!你怎这般糊涂?你这一去便是肉包子打狗,回不了头。”

卓云强咬牙关,挣扎而起:“阿龙无数次为我舍命,如今他大难临头,我怎能顾惜自己区区一条性命?”

堇茶又急又怕,拼命拦阻:“阿云,你怎执迷不悟?你是一国之君!臣为君死,天经地义;君为臣死,不可理喻!”

卓云连连摇头,不以为然:“堇茶,我与阿龙哪里是君臣?我们本就是兄弟!如若不然,西蜀根本挺不到今天!”

堇茶涕泪交织,据理力争:“阿云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博赢何等奸诈?阿云若再去东吴,你和龙帆一个都保不住。如此一来,咱们西蜀,便是全盘皆输。今日之胜,来之不易,你这样做,便是对得住阿龙?”

卓云悲痛至极,忘乎所以:“堇茶,你速归缘城,扶持咱们长子元臻做蜀君,只要我换回阿龙,他自有办法让蜀国起死回生。”

堇茶抱着卓云,失声痛哭:“阿云,我不让你去!便是杀了我,也不让你去!你去了,再也回不来,整个西蜀都要分崩离析!”

卓云看着堇茶,万分悲怆,念着阿龙,心下大恸。一时间头昏目眩,再次昏迷。

卓幕一直守在帐口,亲眼观瞻这一幕,心如刀绞。

直到亲见卓云在堇茶精心照料之下昏昏睡去,卓幕这才心情沉重,走出大营。

乌云犹如怒海,弥漫天空;浓雾宛如翻墨,压迫苍穹。满腔悲愤,无可消除;满腹忧伤,无可遏止;无限悲怆,无可阻挡。

帐外群山连绵起伏,苍松翠柏一眼望不到边。松柏本应碧绿,却在阴云覆盖之下形容枯槁,颜色昏惨,形态呆滞,冷漠如冰,面目可憎。

不远处有棵枯树,狂瞪着蛊惑之眼,将丑恶的枝杈,伸展开来,像刀枪、像剑戟、像矛戈,欲将美好切成碎片,欲将良善化为齑粉,欲将生灵置于涂炭。

卓幕看着愁云惨雾,望着鬼枝怪树,心情一片荒芜,忽闻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

他虽不曾回头却已知来人是谁,略一转念,口中轻问:“曼陀,你知我这些年来每逢凄苦无助,如何寻求庇护?”

曼陀快步跟上来,紧紧抱住挚爱:“阿幕,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往前看,总会好起来。何况我们西蜀以少胜多,十分难得,阿幕无需如此难过。”

卓幕将爱妻抱在怀中,亲亲她额头,却发出一声苦笑:“曼陀,我没法不难过。每每无可奈何,总有阿龙持危扶颠。只要阿龙在,再是乌云密布,总能云开月和。”

痛到极致,伤心不已:“可是,阿龙已去,我最好的兄弟,不在这里。”

曼陀唯恐卓幕为救阿龙行险,急忙良言相劝:“阿幕,人生便如风云,今日来明日去。世事更要变幻,今日有明日休。无论如何,结局是好是坏,不要太过强求,如若不然只能苦了自己,便宜至仇。”

卓幕不改初衷,一心救龙:“曼陀,西蜀能有今天,全靠君臣齐心、国势稳健,更因阿龙英勇无畏、力挽狂澜。事到如今,我但有一口气在,定要倾尽全力救阿龙归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