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间,泰格一跃而起,一张脸笑得春风无限:“阿龙,你回来啦?我正要找你,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
嫦雯乐不可支,率先透露谜底:“想不到大公主这般深藏不露,将小公主藏得这么隐蔽,更把我和泰格骗的晕头转向。”
九个月的朝夕相处,阿龙终见泰格笑得这般欢畅:“阿龙,不要瞪着我,我只想告诉你,香悦还活着。我再和你说一遍,苍天有眼,否极泰来,香悦大难不死,重见天日。”
嫦雯急忙解释:“只是,小公主身受重伤,大公主倾力相救。先时,大公主唯恐无力回天,徒增伤感,索性过海瞒天。不仅瞒了君上,便是我与泰格也被她骗得好惨。如今,多亏叔医相助,小公主沉睡三月,终于醒转。”
眼见阿龙依然目瞪口呆,泰格含笑宽慰:“阿龙,我们的香悦能起死回生,你的青荷更能失而复得。”
说话之间,便有侍者快步进门上报:“启禀大司马,车驾已经备好。”
泰格闻言大喜:“速速打道公主府,去见香悦。”
正待出行,门帘一挑,常翼急匆匆奔进房来,差点与泰格撞个满怀。
常翼气还不曾喘匀就说:“君上派人传来口谕,小公主即刻回宫,亦传阿格夫妇入宫觐见。”
泰格不暇思考,口中忙道:“香悦入宫必经荔安门,穿悦民广场而入。既然如此,咱们直奔荔安门,越早见到香悦越好。”
泰格喜乐无限,忽见阿龙一脸悲色,恻隐之余突发奇想:“阿龙,你也同去。你家小夫人顽皮,说不定也会奔过来凑趣。你一登荔安城楼,便能居高临下,明察秋毫。”
于是,四人顾不上多言,飞身上马,奔出司马府。
想是虞君有意普天同庆,公主回宫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前呼后拥,只欲一观公主芳容。及至悦民广场,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常翼自告奋勇,携手阿龙,疏通城门守备,直上城楼。
此地果然视野开阔,举目四望,荔粤王宫,悦城十景、悦王书阁、木棉香街,尽收眼底。非但如此,林农茶苑、花卉博馆、花都香园,也是一览无遗。
向下观望
,熙熙攘攘,人流如织,更是争地抢位,只为观瞻公主仪仗,一睹绝世芳华。
常翼面上又喜又悲,一边俯瞰,一边低语:“阿龙,你看嫦雯何等欣喜?得知小公主复苏,简直胜过她自己重生。”
阿龙只顾逐一辨认街头万民,未能深刻理解常翼难言之隐,未能仔细体味常翼潜在伤痛。
常翼低头俯瞰,一眼望见嫦雯随着泰格,辗转在人海之中。他挂念亲妹,虽是极力掩饰,还是模糊了泪眼:“嫦雯小产,气血两亏,如今瘦骨伶仃,我见犹怜。”
阿龙陡然醒悟,亦觉心酸,急忙宽慰:“小公主重生,泰格固然高兴。可是,他素来有情有义,令妹是他结发之妻,自是一生挚爱,不离不弃。”
常翼虽是点头,亦是摇头:“我知泰格有情有义,更知嫦雯实在太过痴心,不要说嫁给泰格,便是守在他和小公主身边做个婢女,都是心满意足。只是阿龙有所不知,嫦雯之爱泰格,与泰格之爱小公主,可谓势均力敌。在嫦雯心中,泰格与小公主才是世间绝配。小公主起死回生,嫦雯必将舍弃一己之欢,成全另一对璧人。”
阿龙闻言于心不忍,只能再次宽慰:“嫦雯之爱泰格,全心全意,沥胆剖肝;泰格之爱嫦雯,真心实意,无人替代。依我之见,泰格即已娶嫦雯为妻,镶月公主便是再好,也不及嫦雯回眸一笑。”
此言一出,阿龙登时大彻大悟:“我说的哪里是镶月和嫦雯?分明说的是绿萝与青荷。”
一时间,“镶月”二字在耳畔回响,一双眼睛极力四望。
众里寻荷千百度,偶忆起洞房花烛。依稀往梦似云雾,浮现在脑海深处。新婚夜她坐膝头,脉脉细观桃木梳。
此时此刻,阿龙脑中忽然灵机一闪,陡然记起青荷曾先后两次笑问:“阿龙,你怎知我的名字?”那般场景几过经年,她的明知故问,他疑惑不解依然。
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劈中阿龙:“桃木梳上,分明写着‘香、悦’二字,合起来就是香悦!”
阿龙怦然心动:“会不会我一直受自己误导,错的不可救药?泰格口中的,根本不是镶月,而是香悦?会不会青荷就是香悦?难道青荷就是香悦?”
念及于此,醍醐灌顶:“青荷虽绝口不提阿逢、明月,却经常谈兄论姊,还讲过‘蔡哥哥’、‘林哥哥’、‘玲姐姐’。会不会又是我把她南虞方言听错?却是‘泰哥哥’、‘凌哥哥’、‘明姐姐’!”
他心急如焚,急问常翼:“敢问小公主是否酷似明月?”
常翼忙道:“这个自然,他们简直一般无二。你难道不知,三位殿下,三胎孪生。”
阿龙闻言,晴天炸出一个惊雷:“我好糊涂!只道阿逢、明月双生,小公主年幼得多。”沉吟片刻,又是急问:“‘镶月’二字,如何书写?”
常翼一怔,口中急答:“小公主芳名本是跟着明月殿下顺延,既是‘镶月’,意为镶天之月。但是,三位殿下出生,本就十分离奇,加之当时悦城大街小巷的木棉花灿烂枝头、香飘百里,君上狂喜之下,又将小公主改唤为香悦,意为‘南国花开,香满悦城’。”
阿龙如遭雷击:“她果真唤作香悦!”
便在此时,八匹快马风驰电掣而来,一辆金顶红毡华丽车驾,箭一般驶入荔安城门。
无数百姓,夹道相迎,翘首相望。
却不料,如飞的车驾,奔到泰格、嫦雯身侧,戛然而止。
车帘一挑,露出一张绝世俊颜。她的脸上挂满微笑,她的身躯涌身一跳,如晨风渺渺,如明月皎皎,如仙乐飘飘,如碧荷夭夭。
悦民广场本是人声鼎沸,瞬间鸦雀无声。
连素来不近女色的常翼,都在叹为观止:“阿龙,除了君夫人,除了大公主,除了阿禾,谁能这般动人心弦?谁能这般摄人心魄?”
香悦美轮美奂,倾城倾国,仪态多姿,万千婀娜。只是,那端庄雅典,不过昙花一现。忽然,她一改初衷,瞬间变成顽童,脱兔一般狂奔,瞬间刮起一阵旋风。
一时间,悲欢离合,忧思喜乐,像潮水一般袭向泰格心头。他忘乎所以,冲上前去,一把将香悦抢在怀中,凌空抱起,原地大大转了三圈。
一声悲鸣,响在心底,凝滞思想和呼吸:
“今兮昨兮,盼我美人。归兮来兮,去我遗恨。
天兮地兮,返我情真。朝兮暮兮,还我真心。
风兮雨兮,我情我愿。阴兮晴兮,我伤我感。
星兮辰兮,今夕何恋?日兮月兮,明夕何年?”
明月在车驾之中,虽是喜忧参半,更是体贴入微:“泰哥哥,快快放小香悦下来。她尚未康复,这样的折腾,她可是经受不起。”
嫦雯站在一旁看的喜极而泣,只觉天地很少这般善待自己,更是再也说不出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