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从早到晚,从白天到黑夜，沈离尘都忙得不可开交。

在回城的路上下起了雨，雨点不大,但非常密集，不像夏季多见的雷阵雨。

沈离尘用灵气在周身围起一道结界，虽然一戳就破，但也够挡雨了。

顾玄息满脸无奈地站在城门口等他,见他来了,环抱的双臂打开,示意他快进来，“办完了？”

“嗯。”沈离尘出去的时候，虽然打了声招呼,顾玄息显然无法理解，但还是任他去找那两只快支离破碎的魂魄。

还是拿幻术骗过他双眼的魂魄。

魔尊是看在未来道侣的面子上，才大度地饶过他们。

最后一步,沈离尘蹦到他面前，结界失去作用,化成淡淡的金色融化在雨夜里。

“你啊。”顾玄息抱住他，发出一声轻柔的喟叹,“算了，反正几l个月之后我还要大赦天下,就当是提前了。你想要,怎么都行。”

沈离尘“啊”了一声，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大赦天下都是什么鬼？凭什么啊？”

顾玄息耐心解释：“自古以来，帝王成亲时都会大赦天下，千年来魔界和仙界都没有这等喜事，倒是人间皇帝成亲的不少。”

“能别赦了吗？”沈离尘满脸嫌弃,“这是什么鬼传统，脑残才想出来的，我成亲关那些犯人什么事，我成亲那些杀人犯就能少关两年，真不是诅咒我不得好死吗？问过被害者的意见了吗！对得起被害者以及他们的家人吗！你知道多少被害者是家中顶梁柱吗，多少被害者是爹娘唯一的盼望吗，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妻子孩子没饭吃，爹娘哭瞎了眼。”

他笃定：“这叫造孽，难怪凡人皇帝死得早。成亲日应该把牢里的那些罪犯多关两年，为百姓解气，这才叫积德。”

万一活不到赚回来这些年缴纳的退休金，他死了也闭不上眼。

“……”顾玄息有些难办，但还是道，“那到时候听你的，都多关两年？”

沈离尘摇头：“那倒不用，他们在狱中会诅咒我，扎小人还挺灵的。”

凡人扎小人那叫心理安慰，修士扎小人那才叫来真的，他又道：“还是什么都别做，就成个亲就好。你要是觉得不够喜庆，就赈济些贫民百姓。”

顾玄息实在是无话可说：“好。”

他岂止是无话可说，他本意是想让沈离尘学着心狠一点，结果暗中教了那么久，教不会，学不会，不仅一点用都没有，反倒……退步了。

毕竟他们现在都在危险中，尤其是沈离尘更是在危险中央，他太难了。

他们谈论几l个月后的成亲细节，雨势已经大了许多。

这种大雨，不用说也能穿透沈离尘的挡雨结界，他想到了什么，问道：“我曾听闻，龙族能呼风唤雨是真的吗？”

顾玄息点头：“算是一种天赋神通，就像凤凰族的灭世火，麒麟族的煌雷，龙族天生就会呼风唤雨，总之独一无二，怎么了。”

“好奇而已，没什么。”沈离尘摇头，“回去吧，这里不是讨论的好地方。”

短短一日，镇仙城并没有从慌乱中走出来，相反的是，他们更慌乱了。

沈离尘和顾玄息回到客栈，这里还算安静。

顾炎已经带人把柳家村的村民扣下来拷问，并且把柳家村翻了个底朝天。他正在客栈等顾玄息回来，看见顾玄息，他连忙迎上来：“尊上，村民那边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倒是在搜索村长的屋子时，发现了一些东西。”

沈离尘闻言立刻问：“什么东西！”

顾炎的脸色古怪了一下，连敬语都忘了：“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沈离尘嫌弃道：“不是跟欢……密教有关的吧？”

村长可是拿男女那点事诱惑村民看守法阵，应该把密教研究透了，才能编出谎言，让人信以为真。

沈离尘坚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顾炎还在气他离开顾玄息的那三年，拿欢喜佛恶心他。

顾炎哭丧着脸：“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回到房间，桌子上放着叠放整齐的弟子服、木剑、写着“南天门”的似玉非玉的令牌，以及一本封面上写着“飞升成仙”四个大字的书，里面的内容吹得天花乱坠，而沈离尘没少在话本里看见南天门，至于弟子服他就太熟悉了，他们华清宗的。

“所以才让你自己去看。”顾炎指着弟子服，“你的宗门，你自己解释，我反正看不出来什么。”

确实，这些东西乱七八糟，东一件西一件，冒牌货以及吹牛皮货，简直让人头昏。

沈离尘叹气，他指着木剑和弟子服，“这不很明显吗，他想修炼成仙啊。”

他指着书，“有人告诉他好好修炼。”

他又指着令牌，“拿着令牌过南天门，就能成仙了。”

说到这里，沈离尘灵光一现，勾起唇角笑道，“村长用情欲诱惑村民维持幻境，有人又用飞升成仙诱惑村长，一环套一环，有意思。”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没有走的原因，安排幻境的人究竟是谁？以及那本书的来由。”

顾玄息挑眉，问：“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了？别忘了，最后的线索是柳家村，但柳家村只有这点线索。”

他曲起食指，用第二节关节敲了敲桌子，“我无计可施了，你呢。”

他虽然一路上听沈离尘的话，但这不代表他没动脑子，沈离尘的那些猜测，他也几l乎全猜出来了，不道破也是为了哄沈离尘高兴，才没主动开口。

沈离尘嘴角也耷下来，不过这件事倒是让他明白了一点，“我觉得你也应该小心点，不要总顾及我，你看仙蜃的出现就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顾炎没什么眼力见，跟进来时猛地想到自己是不是不该进来，然而进都进来了，又在琢么该不该退出去，他是该退出去吧，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终于赌了一把——退出去。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这些年来，三界都以为我和

他无所不能，没有对手。”顾玄息自嘲道，“但不是这样，高位神为了约束我们，在三界做了不少布置，一旦我和他威胁三界安危，这些布置就会启动，给三界击杀我们的机会。而我和他的飞升，都是因为三界只需要一个约束。我是巧合，本来飞升的只有他一人。千年前，或者说千万年前，三界处于鼎盛时期，九天神佛不计其数，仙界道君、真君、仙君、帝君更是数不胜数，魔族妖族以及恶鬼在人间肆意妄为，人间宗门繁盛，修士时长飞升。只不过后来，他们因为争斗或是各种未知原因几l乎全部陨落，天地灵气也因他们亏损而大不如从前。再后来你也知道，早在千年前，三界内再无那些仙君道君，但三界不能群龙无首，必须有约束，就有了我们。”

“你说的对，仙蜃的出现提醒我了，这次遇到的怕不是千年前的玩意，我是应该认真应对。”顾玄息说这话时并不紧张，反而有种恣意，“我倒是希望有敌手，但现在不是好时候。如果在你安全的前提下，我倒是想全力战一战。”

他身上带着压抑的期待，黑眸是亮的，没有一点冲动，而是沉稳的嚣张。

沈离尘很能理解他这种天下无敌手的感觉，大概是——

无敌是多么寂寞吧。

“休息了休息了。”沈离尘怕忍不住唱起歌，赶紧催促道。

第二日，雨依旧未停，雨势大了很多，仿佛直接往下倒水，雨还是长而细的那种，细密的雨打下来，简直像浓雾。

惊慌的百姓们又传出来“上天对柳家村的诅咒，现在落到我们头上了”的流言，不过有仇恨的对象于他们而言不是坏事。

沈离尘站在窗前，给窗户加了一层结实的结界，他观察雨，也听着百姓的议论。

因为这场大雨，百姓踏出镇仙城的勇气又没了。

而这场大雨……沈离尘觉得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他此生中，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雨，甚至细密到看不清三步之外的路。

或许只是修真界有许多稀松平常但他没见过的事，他了解的还是太少了，稍微简单的怪事他还能理解，有些神神叨叨的他没见过自然就不懂了，比如说他现在就很了解龙和凤凰，但如果不是昨夜顾玄息的话，他甚至不知道龙的呼风唤雨和凤凰的灭世火，是一种叫天赋神通的玩意。

沈离尘叹气，最后的答案就在这里，就在柳家村，只不过藏在他鼻子底下，他没有发现。

顾玄息走过来敲响房门，刚进门就直接道：“这场雨不对劲。”

沈离尘立刻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孤陋寡闻，没见过，你见过没有？”

“能下这么大的雨，还没有法术的痕迹，除了龙族的天赋神通，还能有什么。”顾玄息对他伸出一只手。

沈离尘问：“去哪里？”

顾玄息也问：“尝过雨水吗？试试。”

沈离尘毫不迟疑地尝了尝，惊喜道：“咸的？”

竟然是海水，这岂不就是那个藏在他鼻子底下的线索。

顾玄息把他脸上的喜色尽收眼底，也笑道：“走吧，去海边看看。”

海岸边，依旧海浪涛涛，在崖壁上拍出炸裂般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