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看到那柄锤之后，胡列娜愣了一下。

然后她冷静地同青年道别，离开了那个房间。

第二天，在青年疑惑的眼神中，她敲开了他的门，微笑着对他说道。

“我知道你也是来这里修炼的，我也是，既然如此，那就结个伴吧。”

“仅限在这里。”

至于以后是不是敌人，那就以后再说。

唐银沉默了一会，默认了这个相处模式。

两个人就以这样奇怪的方式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相互依靠起来，唐银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们俩之间的交流绝大多数时刻都是由胡列娜开口。

对胡列娜来说，唐银是一个强大又充满秘密的朋友，且是个极其擅长倾听的朋友。

虽然出于两人身份的原因，很多时间很多事情她并不能说出来，但许许多多的小烦恼却被她倾诉给了唐银。

唐银会认真地听她说话，偶尔在关键的地方回上三两句，从无敷衍的态度，让人感觉很是舒服。

偶尔胡列娜也会有不想说话的时候，两人就沉默地各自坐在房间的一端，谁也不开口，彼此享受着这难得的生于混乱之中的安宁。

“你手里这个是什么？”

极少数时候，唐银也会对她产生一点兴趣而主动开口，就比如现在。

胡列娜低头看向他指的东西，是一个蓝色的护身符，刚刚被她攥在手里揉的时候袋口被无意中搓开了，露出一截银色的头发来。

说到这个她可就来劲了。

她主动打开了自己的护身符，里面没什么东西，只装了一截用丝带仔细绑住的银色发丝，发尾断口利落，很明显是被人切下来的。

胡列娜和唐银解释道：“这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的头发，我在来这里之前，特地问他要的。”

接着，她就给唐银讲述了自己从路人变粉丝的心路历程。长庚先生的好她闭着眼睛也能吹出一万条来，此时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除了一些有关武魂殿事宜的东西，其他能说的胡列娜都说了一遍。

热情的就好像在给朋友卖安利的追星族一般。

等她口若悬河的说完了，看到那边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唐银，有些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抱歉，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

她也是从来没有和别人这样剖析过自己的心路历程，哪怕是自己的哥哥和伙伴焱，就算知道她在意长庚先生，也绝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唐银的出现恰好成为了胡列娜心底情绪的宣泄口，让她一个激动就说多了。

她本来以为唐银可能会听烦了什么的，却不料对面从认识开始就没对她露出过好脸色的唐银，在此刻竟微微笑了起来；天空般澄澈的蔚蓝色眼睛弯成一双月牙，薄唇轻翘，覆在他身上由杀气堆垒而成的寒意如遇春风一样，顷刻间春暖雪融。

“没关系，我很感兴趣。”

披着唐银的壳子，实则为唐三的青年面上笑的温和知礼，可早在认知到胡列娜口中的长庚指代的是谁之后，他内心的阴郁与嫉妒的酸楚就如野草般疯长。

他也是在离开后的这几年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展星启从来没有单独给他留下些什么东西。

唐三送给了展星启袖箭，飞天神爪，还有各种各样的刻了自己名字的暗器。

小舞送给了展星启好看的衣服，鞋子，以及一根被他好好珍惜着的蓝色头绳。

展星启送给了唐三和小舞各种各样的携带着他的魂技的小铁球，送给唐三和小舞各式各样的吃食，送给史莱克七怪自己写满了笔记的书本。

可是为什么没有展星启送给唐三的呢？

为什么到头来，他连一个能借以寄托怀念的东西都没有呢？

明明是最该被特殊对待的那个，却被人一视同仁的公平对待了。甚至有的人会得到那人额外的偏爱，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

一无所有的只有他唐三一人而已。

唐三藏在衣袖下的手无知觉地狠狠攥起，就连指甲划破掌心也不得知，身体上的痛楚远远比不过来自心脏的疼痛。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痛到他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觉，神经仿佛被麻痹，灵魂痛苦着想要挣扎出走。

唐三努力遏制着这样的情感，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突然听到那边的胡列娜闷笑起来。这一声像是如雨浇顶，一下唤醒他混沌的大脑，认清自己在什么地方的唐三双目逐渐由浑浊恢复清明。

他平静下那些汹涌起伏的感情，移目略带不解地看向胡列娜，好像在疑惑她为何发笑。

胡列娜也注意到了疑惑的青年，她连忙摆摆手，可又想到引她发笑的事情，终究还是笑着开口道。

“我只是想起来，当初我问长庚先生要头发时，他的表情就和见了鬼一样。”

“虽然他当时拒绝了我，可是在我临行前，他还是遣了人过来给我送了一小截头发。”

说到这里，胡列娜深有所感地叹息一句：“他真的很可爱啊。”

明明那么强，却又有着那样容易让人亲近喜爱的性格，让她如何能不被吸引呢。

唐三也意味不明的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不知是在回应胡列娜还是自言自语。

“确实。”

“他很可爱。”

胡列娜和唐银的关系在一次次的交谈中水涨船高，在杀戮之都这样的地方，任何一点真挚都显得弥足珍贵。

而他们这样奇怪的友谊却延续了下来。胡列娜在发现唐银对长庚先生抱有很浓重的兴趣之后，自然而然地将其发展为了除自己之外的长庚粉丝团团员，给他讲述了很多长庚先生的帅气事迹。

约莫一年后，两人通过合作成功地走出杀戮之都的历练之路，得到了杀神领域。

事实上在最后一段路的时间里，胡列娜早已撑不住晕了过去，后面的路都是唐银一个人完成，并且还把她这个累赘给带了出来。

胡列娜对此很是感激，身份上的对立在这种时刻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起来。她在心里悄悄与自己做了一个约定，若是以后唐银有需要她的地方，她一定会努力地帮他一次，来偿还他带自己走出地狱路的唐银。

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胡列娜率先睁开了眼睛，身体里被冰冷的杀意肆虐后的痛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失，一种更贴切她的力量融入进了她的武魂之中。

胡列娜知道，那是通过了杀戮之都历练之后才能得到的杀神领域。

在自审了一下自己的状况之后，她又转眸看向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不远处，尚在融合领域的唐银身上。

只见那长相俊逸的深蓝发青年紧闭着双眼，眉头痛苦地死死锁在一起，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无力地挣动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她凝神细听，在一连串急促的呼吸声中，青年宛若梦呓的低喃声在这空茫的世界里响起，声音并不是很真切，却字字凝聚着泣血般的哀愁。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