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彦忻不免再次默默感慨起旧话来。
瑶铃女要是当初不这么对待他,他何必真以为此,还要万般纠结,焦虑难过,衡量抉择,发生转变。
更不必于此时,忧心忡忡,每每挂念,冷热煎熬。
这一切烦恼的源头到底是什么,让人胡思乱想,剪不断理还乱。
往回走时,半路上正撞见廊上半倚栏杆,满眼荷塘深情颇显陶醉,悠然自得享受过堂风清凉的何正嘉。
苏彦忻路过他时,还是忍不住顿住了脚步,站在何正嘉身后,声音略有些幽怨道:“怪你。”
何正嘉猛然回了神,有些猝不及防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了一圈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别人。
但显然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何正嘉这才又走回去,迟疑地问道:“什么?你在说谁?”
苏彦忻:“说你。”
何正嘉上下打量着他,停了半晌才迟疑道:“你什么毛病,不会是被他气坏了吧,就又跑过来没头没脑的欺负我。”
苏彦忻唉声叹气,恨铁不成钢:“怪你,你都把他带坏了。”
“……”何正嘉,“?!”
何正嘉自己指着自己先是费解地愣了一会儿,而后又被惊得瞠目结舌,立马气愤地拍手反击道:“你在说什么!他多大我多大!都什么岁数的人了,怎么什么都是人家带坏的,你当你偏心奶孩子呢!我看他杀人我还犯晕呢,你倒反说我带坏他!你家苏掌事人刚凉你就去抢属下的人,甚至连男女都不忌,如此背德乱情……回来时听见你们仨在车子里谈那个,哎呦~不害臊,我都觉得耳朵里长了针眼,你看看搁我都懒得提,我说过你什么了?我甚至还不计前嫌地帮了你……没有我扔盘子,你哪里能脱身得那么快,有机会跑去他面前装模作样!”
那你说的可多了。苏彦忻听到这里如此想道,贼喊捉贼,向来一句也没缺过。
想到这里,苏彦忻又来了点精神,放软一点声线,回应道:“好吧,是我出言鲁莽,不过……你好像对川渟公有什么意见?为什么?”
何正嘉气愤道:“我大哥是能以一敌十的猛汉,他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小白脸,是怎么好意思腆着脸来哄骗人的?他哪里配得上?太烂了,我不答应!”
苏彦忻问道:“为什么说烂,会不会此言过重了,何以至此呢?”
何正嘉瞥了他一眼,得意且又不屑道:“我还当你们是明白人,原来竟如此糊涂,这也难怪……”说着,把头反向一扭,“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什么好聊的。”
苏彦忻连忙又绕到他面前温弱缓声阻拦道:“且慢,我只是对他不熟而已,那边的事情都被你哥哥拦下,我对种种细节,总有无法了解的地方,见你这么说,才想听你高见,补我有所遗漏之处。更何况,我虽对他抢人存气,但他与馆中其他人相比,还算知些道理,才有此一问啊。”
何正嘉这才气愤地说道:“他啊,他很下流的,我都不用看,单单是听都能听得到他对我哥哥图谋不轨,色胆包天,满口谑弄,活该千刀万剐,还当自己风流倜傥举世无双呢是吧,放他娘的狗屁,什么蠢东西,当我不知道呢,肯定就差点把那双招子摘下来硬塞我大哥怀里跟他风花雪月附庸风雅风流一度了,得亏他打不过,不然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衣冠楚楚贼眉鼠目,我根本不能想,一想就来气。”
苏彦忻:“……”
何正嘉:“……”
苏彦忻突然又问道:“可是你当年,年岁更轻一些的时候,拦街调戏人时……也是这个样子啊?”
何正嘉:“?!”
苏彦忻:“啊,阁楼里的人,都见过的……有目,共睹……”
何正嘉:“……”
苏彦忻:“……”
声音越来越小,气氛也倏地安静了下来。
苏彦忻见他一直不说话,奇怪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但也没再说什么,就先走了。
何正嘉还呆滞地站在穿堂风里,但可恨那穿堂风现在一点也不凉快了。
……
他忍得很费力才没让自己捂着耳朵尖叫着跳起来。73狆彣蛧
川渟公那样?也?阁楼里的人都……什么意思?
那叫风流倜傥烂漫不羁!少不更事少不更事少不更事!
亏他刚刚还觉得这药玉阁楼主人拿自己棺材本讨一直想利用此成事的瑶铃女欢心可怜,现在看来,这个矫情做作的假正经果然还是记仇小心眼!
啊啊啊啊!!!!!
他心情不会好了!
苏彦忻从这边离开以后,虽已不抱希望,但还是忍不住又逛了一圈。
可意外的是,当心情恹恹地逛完回去时,这才见到瑶铃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跑出门去,反而独自蹲在树影翠丛之中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追去时因为视线都一心一路向目的地探了,反倒没发现自己房间对面夹花带绿的低矮灌木后那一团隐隐约约的人影。
不由得松了口气,也顺此倚着柱子软坐在廊上,支着手肘托着下巴,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也蒙蒙沉沉的,不自觉间头歪了几次,又给撑正了。
待瑶铃女鼓捣完,迈腿跨入石路上来后,苏彦忻听到声音,便又坐直身子,强打精神用撑着头的手改为撩开一点纱帷,露出一双眼睛,半遮半掩地迎着恍然灼白的日光,有些惺忪迷蒙地看着他。
瑶铃女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见他瞅了过来,便莫名其妙道:“真是奇了大怪,不好好往自在处卧着,偏偏要趴这儿睡,非要麻你半边身子不可。”
苏彦忻看着他,有些没头没尾的茫然道:“咦?你没有换花吗?”
瑶铃女想了想,而后才应道:“你睡糊涂啦,什么换花,我换它干嘛。”
苏彦忻的头又磕了一下,手上也不觉失力,纱帷复垂落下去。
瑶铃女却跳过栏杆,同坐下来,一边抽出巾帕把手指擦干净,一边跷着腿慢悠悠冷冷地嘲笑他道:“照你这么个盯法,我倒不觉什么,可是,你得先比我早走十年啊。”
苏彦忻恍恍惚惚道:“你怕我先死?你不要怕……”
“……”瑶铃女闻言皱着脸顿了一会儿,这才又哼声冷笑道:“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没谱了,我提醒你是为了……”
“瑶台。”苏彦忻熟练地轻声打断了他,略显委屈和嫌弃地飘忽嘤咛道,“不消说了,指定又是拿他堵我。”
只为了躲他这一件事,便找不完的敷衍借口。
瑶铃女却有些意外地停下动作,顺其自然道:“咦?你知道?”
苏彦忻枕着胳膊背过头去,心想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听的耳朵都快长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