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脚步声靠近了。
谭东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与勇气,终于抬起脚迈出去。
“啊啊啊……”
他一边大叫一边跑,或许是想要吸引到别人的注意,或许是想要凭借大声叫喊来增加一些勇气。
“砰。”
一股巨大的撞击声响起,谭东倒在地上,额头处也传来近乎骨裂般的疼痛。
他明明看见自己面前没有任何东西,眼前一花却被撞翻在地。
他的视线是模糊的,隐隐看见穿着一双油亮皮鞋的两只脚正立在他的面前。
“你跑什么?”
那道声音又响起了。
谭东抬起头,眼神逐渐清明。
眼前是一张男人的脸。
这男人留着一个寸头,左边脸颊上有两道显眼的疤痕,一道从鼻角延伸到耳边,一道则几乎将他左侧下巴撕裂。
谭东听见寸头男的话,没有开口,颤抖的身体已经作了回答。
寸头男半蹲下来,伸出左手三根指头捏起谭东的下巴,侧着头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不回答吗?我问你,你跑什么?”
见到谭东没有回复,寸头男大概是生气了。他伸出右手,在谭东的脸上拍了拍。“你这样子,很没有礼貌啊。”
被如此羞辱,谭东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涌上心头,可是,他不敢反抗。
他清晰的感知到,反抗就会死。
自灾劫来袭,他见过太多死人,也看见自己的父母的坟墓,他认为自己已不再畏惧死亡。
他曾想象到自己遇见坏人时英勇的对抗,遇见暴徒时二话不说上去干一场。一个正直壮年的二十三岁的青年,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然而此刻,所有的幻想破灭了。他正跪倒在地上,正被人扇着耳光,正被人无情的羞辱,却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
谭东明白了,他一直高估了自己,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甚至连一些狗也不如,毕竟那些狗被人欺负了还会咬回去呢。
“我……我……”
谭东终于开口了,然而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直重复着一个字。
他后悔开口了,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每说出一个字,心里的恐惧就增加一份,勇气就减少一分。
寸头男忽然发笑,他一笑,下巴处那一道伤疤就扭曲起来,看起来更丑陋,也更恐怖。
“我我我……我什么?”
“哈哈,你好像很怕我嘛……”
谭东没有说话。
寸头男道:“昨天下午,我在这里接了个电话,接完电话看见货车里有个家伙在睡觉,睡得真香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抖得很厉害啊……哈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笑,将谭东仅有的自尊也打散了。
谭东感觉到下巴传来疼痛,却不及他心痛万分之一。
他依旧没有反抗,这一刻起,他分明的感觉到失去所有尊严了。
“小子,你以为躲着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我只是想先休息休息,跟你玩个猫抓老鼠的游戏而已……哈哈哈。”
“昨天,你肯定也听见我说的话了吧。”
他眼睛死死瞪着谭东,好似一头恶兽正锁定着自己的猎物。
好一会,他又笑了。“放心好了,好歹咱俩都是一个集团的,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但是呢,你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那些话,你烂在心里好了,千万不能讲出来。”
“我这人最小气了,你要是乱说,我会惩罚你的。”
寸头男又拍了拍谭东的脸,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和蔼的笑容。
“千万不要想着逃,那样我还得花时间找你,花的时间越久,找到以后的惩罚就越大。”
他松开了谭东的脸,站了起来,给自己点上一只烟,转身朝着一辆汽车走去。
他上了车,手夹着烟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扭头看向谭东道:“一定要好好工作,为集团的光辉事业奉献自己。”
车走了,那笑声却似还在地下停车场内回荡,一遍又一遍的践踏着谭东的意志。
“嗡嗡……”
手机提示音响起。
谭东看见自己的手机正躺在地上,屏幕上有数道裂痕,不知什么时候摔的。
此刻的屏幕正亮着光,上面有一条天气提醒。
“今夜夜间七点至凌晨两点间,南临市西区局部将出现大雪天气……”
谭东伸出手,关了手机屏幕。
他想起身,却发现双腿已麻木。
他努力的撑起身体,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朝着公司宿舍走去。
头顶传来一股火辣的疼痛,谭东伸手去摸,一种粘稠的湿润流下,粘在他的手上。
他一言不发,捂紧额头回去了,只在地上留下一条暗红的血线。
不久后,一个青年出现在停车场。
这青年气喘吁吁,显得累极了,他的鼻子动了动,大概在分辨空气中的味道。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光,是火光,一种冰冷的火光。
他看着远处,认定一个方向,如子弹一般飞掠出去……
南临市有一家很奇特的酒店,叫红尘客栈,这酒店并没有太高尚,也不够美丽,却是男人们不愿错过的好地方。许多男人只要来一次,一定想着第二次,这里,满足了他们的奇妙幻想。
夜已深,酒店外彩色的灯光也暗了许多,从远处看来,只看见一道道光影在密集的雪花中闪烁。
寸头男从酒店里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有意犹未尽的笑容。他很喜欢这里,却不得不离开了,毕竟他不愿错过那笔两百万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