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救赎(1 / 2)

光和辉 眷十 2173 字 2023-05-04

沙~沙~沙~

沉坠如杵的笔锋一划一顿,缓慢摩擦过纸张,烙下了道道墨痕。

拼凑出一枚枚方正文字组成句式,丝丝具现着文主恳切的思绪与情感。

笔上的枯瘦小手僵硬执握,投落在行行工整段落上的笔直目光,紧紧跟随。

其后浑浊的双眼时亮时黯,蜡黄小脸上专注如刻。

这枯槁干瘪的圆寸男孩背着光,趴伏在西墙床头边的书墙案前,低头笔书。

扬起静谧的沙沙声,悄然飘远,漾过一抹抹欣欣点缀的绿植,弥散渐熄。

南边明静的落地窗璃有灿金晨光从容斜穿,照落在乳白色的纯毛地毯上,发散辉芒。

映射着深蓝星空屋顶下悬坠的粒粒星灯,愈发晶莹剔透。

折射出点点光晕,染亮了整间蓝白森系的精致童房。

“……

——深爱你们的小小灿

——2040520”

字落,笔停;房间随之一寂。

“呼~终于写完了!”

白灿缓缓抬头直起身,随手拿起一旁的笔帽盖在笔头,插入前桌的笔筒里。

收身坐回小皮椅,他平静的等待起来,同时心中默念:

十、九、……四、三、来了!又提前了两秒!

心声方落,他眼前画面渐渐虚花,继而眼睛涌来阵阵的干涩痛麻。

随之视觉骤然一黑、耳畔嗡鸣不断。

白灿立马习惯性的闭上眼,打直了腰杆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他清楚身体久坐不动后肌体就会沉寂,陷入类似假死的状态,再一活动就会致使病症诱发。

这时,头脑中袭来浪涌般的股股昏沉,不断冲刷着他清明的意识,宛若要将他堕入蒙昧。

身体也接着攀升起酷似焚灼般的刺痛。

嘶咳咳

灼烈的痛感顿时疼的他冷气倒吸,导致喉管干痒,引发起剧烈的咳嗽。

好在白灿早有预料,紧抿住发白的嘴唇,尽力抬起逐渐缓滞、发僵的双手。

他颤抖着将十指交错、手心外翻,然后竭力的反撑。

浑身韧筋与肌肉犹如针碾,像是吸血食髓的恶魔在寸寸啃食身体。

痛感越加灼烈,似是要焚烧起来一般。

白灿脑袋微微后仰,同时绷直了双腿,将脚尖用力后勾,反向拉伸身体的筋肌。

他连续大喘的呼吸几口,以保证心肺供氧充足。

随后又开始缓慢调节着呼吸频率,保持两浅一深的呼吸节奏,尽量放松肌体。

使他自己的身体自适应恢复,以此缓解怪病引发的疼痛。

印象里,这怪病从两岁开始日渐加深,至今伴随了自己整整七年半。

从最初的小白嫩到现在的小黄瘪,也曾人见人爱过,而今却被同情可怜着。

呼嘶

保持如此怪异的姿态足有一分钟,白灿才感觉身体焚灼似的刺痛感渐渐轻缓。

他虚脱的朝后瘫软靠去,压的椅背微微下沉的抖了两抖,蜡黄小脸上也多出一些惨白。

放空身心,他贪婪的呼吸着,调试回复身体状态。

自两岁后这怪病每年一个变化,咳嗽、发烧、嗜睡、肌肉萎缩、器官衰竭、新陈代谢缓滞……

就连进食的能力也被剥夺了,现今依赖营养液和爸爸带回的特效药继续存活,乃至保持行动力。

“痛,其实忍忍也就过去了,只要活着就好。”白灿每每病发总是这么想着。

躺靠在小皮椅上,他注意力也渐渐松弛,这才感受到熹微晨光的爱抚,烘晒着浑身暖洋洋的。

就…很舒服!

白灿不禁惬意的双眼微眯,心头升涌起丝丝慵懒与怠惰。

舒服的他哼哼了两声,嘴角也不由得高翘了起来:大太阳可真爱我呀!

只小小堕落了一会儿,白灿就甩甩脑袋将诱惑抛却,心里越加凝重、紧迫了起来:

身体越来越不听话了,颓弱无力不说,麻痹感也日见严重,病发的更是频繁剧烈了一些。

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僵尸了呢!嗯,小僵尸!

看来不能再拖了……

生命力流逝这种病涉及基因,归类为疑难杂症,并被两个字收纳——绝症!

根据医生的话白灿是如此理解的,但始终没人正面回答他是如何得的这怪病。

无奈的他毫不吝啬的赏给大家每人一个大白眼,让他们也尝了尝无语的滋味。

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继续活着。

稍作休息后白灿恢复了些许气力,病痛来的突然去的也快,让他也颇为无奈。

缓缓伸出两指捏住鼻梁,他轻轻揉按着睛明穴。

十秒后再度睁开眼睛,视线不再涣散,清明豁然浮现。

眨了眨眼睛,白灿感觉还是有点酸涩,颇有丝幽怨的瘪了瘪嘴。

疼归疼,好歹流点汗或者眼泪也成呀,干烧谁能受的了……

可他心中清楚,自己身体的新陈代谢几乎快停了。

慢慢晃动两下小脑袋,白灿活动着酸痛脖子的同时小手轻甩两下。

随后他双臂微撑皮椅扶手,坐直了身体,定定看向桌面上的纸张,稚嫩小脸上划过一丝落寞。

四天前,在中心医院的诊断室外,白灿又偷听到了自己最新一次的病情诊断。

室里,医生对妈妈说:

“患者的病况愈加危急,生命力流逝严重,根据情况来看,大概率…活不过他满十岁的生日。

家属要做好心里准备……”

紧接着他就听到里面传来,妈妈似是捂住嘴而更显压抑的阵阵啜泣……

白灿没有去直面妈妈的脆弱,从而揭开她心中的疤。

他只是拄着小手杖转头,慢慢移动到远处的座椅上,看着来去过往、面色各异的医护与病人。

渐渐失了神的白灿,唯有安静的等待……

“十年就是一生吗?”

轻轻的呢喃转瞬消散。

没多久,妈妈笑着从诊断室走出,但红肿的眼眶依旧无法遮掩她内心的无助与悲痛。

他恍若未觉的任由妈妈抱着,和妈妈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医院,这般状若无事的回到了家中。

回家这四天里,他陪妈妈看电视、陪爸爸办公、陪姐姐学习、陪青婶晒太阳、陪文伯纳阴凉、给旺财埋了骨头祭奠……

“嗯感觉做了很多很多事情,这应该算是告别了吧?”

轻轻声儿透露着些许无奈、心酸和伤感。

白灿欠身拾起桌上用时整整两天才写完的信笺,轻轻吹了吹墨迹,眼中的微光晦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