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的提醒,是否有些操之过急?”比尔跟着前面那人的脚步,试探地问道。
“是吗,我觉得已经足够隐晦了。”爱丽丝慢慢地走下楼梯,来到空无一人的大厅。那个整日窝在沙发上喝酒,对偶尔下楼的她温柔打招呼的人已经不在了,连一张字条都没有留下。窗外还是一样的世界,绿树成荫,生机盎然,捏着一缕欢笑的阳光顺着窗帘缝悄悄溜进来。有谁会在意一片平平无奇的叶子从茂盛的大树上飘落,又有谁会在乎不相干的生命在名为“新闻”中的逝去。
“把窗帘拉开吧,毕竟,我们也不会再看多久这里的阳光了。”
阳光真的很刺眼,特别是对久处黑暗的人来说。
林旧躺在床上,包围而来的阳光给了他所谓“光明”的安慰。但安慰毕竟只是安慰,像酒一样。除了让人麻痹自己,暂时忘却烦恼之外,毫无用处。在阳光下奔逃了许久,给了他“自己也属于这片天地”的错觉,其实在那个时候,自己不就已经意识到真相了吗?
“删除记忆终究只是记忆的隐藏,即使用编写的经历来掩盖,也挡不住事实的脚步。”
“事实永远不会消失,只会被人造的幼稚镣铐暂时掩藏,而它本身,则长久的驻留在记忆的长河深处。”
“要是什么都不会发生就好了,这样那所谓的事实,最终也会在生命的尽头,随着记忆的消逝而被彻底忘却。”
“这样,你的生命就不会被拖进无尽的刑场,你的生活会在普通世界中更加快乐。”
“我们终究不一样。”林旧呢喃着那白衣下的两人对自己说的最后一段话,“慕斯克用上一代的所有可能换取了下一代的希望,在毁灭的同时创造了新生。我们继承了他的使命,却始终无法贯彻他那疯狂的意志。”
“或许,将你蛮横地拉到这个世界,又完全负不起责任的我们,才更像是罪人吧。”
林旧沉默了。爱丽丝的提醒足够隐晦,但也足够明显,事实永远摆在那里,由不得任何人绕路。时间的凑巧,戒指圈的消失,还有那所谓的宝石的“认同”,统统指向一个结局。爆炸的光芒侵入脑海,截开了记忆长河,也撕去了蒙在事实上的那层外衣。
姨妈已经走了,很多人都在耀眼的闪光中走了。滚滚的浓烟裹挟着灵魂四处消散,将一个个名字从世界的名册中抹去。那些匆匆下楼的脚步声,市场大声的砍价声,楼梯相遇的招呼声,都将化作新闻上的死亡人数,在家人的哭声中逐渐远去,直到被人彻底遗忘。
林旧清楚,如果自己没有把戒指带回去,如果自己没有从爱丽丝手上拿下戒指,如果自己没有理会歌者的“邀请”,那么之后发生的事,就与自己无关了。死亡的事实依然会发生,但那不是自己的罪责。
但事实不是如果。自己是灾祸的闯入者,所以自己有罪;自己是灾祸的携带者,所以自己有罪;自己是灾祸的幸存者,所以自己有罪。比起惩治灾祸,人们更乐意惩治他们所定义的“罪人”。包含着罪恶出生的他,在光明的宽恕下活过了一段日子,终于在此时被打回了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保护了这看似普通的脆弱生命,并将在以后和这个人踏上逃亡者的旅途。
“最后还是发生了,你们的愿望看来很难实现了。”
“不过不要担心,现在,我们算一样的人了。”
“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