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营养液加更(1 / 1)

“吱呀——”堂屋外插销,早已生锈、脱落。谢不逢几乎没有用力,推开早已腐朽、变形木门踏入屋内。他站在门槛前,屏住呼吸向前看去。小小堂屋里只有一张条案。左右两边各连着间卧房,房间内摆着那张木榻,床板也已不知何时开裂、翘曲,生出一股浓重朽气。房间四处沾满灰尘,确确多年未有人住样子。谢不逢静静站在这里,一也不。唯有轻颤手指,和略微明显呼吸声,在不经意间泄露主人紧张。小村里房间,没有铺设青砖。由土夯实地面,看不出究竟有没有灰尘存在。谢不逢视线,缓缓从此处滑过。此时他,像一只正在耐心寻找猎物行踪孤狼。琥珀色眼瞳,冷静又镇定。但少年心中,却似有一团烈火,正在皮肉之下熊熊燃烧。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一阵鸟啼——这声音在刹那间刺穿山萸涧寂静,刺也得谢不逢心,忽然一乱。谢不逢眯眯眼,暗色瞳孔微缩,突然快步向南侧卧房而去。床榻边放着一张用薄木板钉带斗小书桌。一身玄衣新帝缓缓俯身。他看到:积满灰尘书桌,有两个浅浅指印。指印尚且清晰,那人可刚刚才离开这里。“……文清辞。”谢不逢缓缓从齿缝中,逼出这个名字,他轻颤着将手指落在指印处,眉宇间尽温柔与眷恋。停顿几秒后,少年小臂肌肉忽然紧绷,接着一点一点攥紧手心。就像隔着时空,狠狠地抓住那只玉白又纤细手腕。灰尘、指痕。这些东西太过微不足道,谢不逢理智告诉他,单凭眼前这一切,还不证明什么。可他本却叫嚣着,文清辞,只有文清辞才会在十年后,来这里故地重游。旧宅里痕迹似两点火星,点燃谢不逢眼底枯原。原本空无一物心室里,突然多一团烈火,时时刻刻将他灼烫。这团火逼着他去做些什么——哪怕只扬汤止沸。“……不说他还有四五天才来吗?”宋君然几乎咬牙切齿地小声说,“怎么这么不守时,提前两天就到!”他似乎喜欢给谢不逢挑刺。神医谷离松修府虽近,但进山后也要行至少一日山路,才达到隐蔽谷口。为照顾文清辞身体,回老宅看过后,两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选择在松修府内再住一日,休养好后,再启程回谷。可没有想到,隔天早晨两人刚刚骑马至松修府城门口,被官兵挡回来。——皇家舟舫,比原定时间早到两日,今天会到达松修府。从昨日傍晚开始,松修府不准闲杂人随意进出。宋君然虽压低声音,但那难看表,还要引得守门士兵多看他两眼。担心惹来麻烦,文清辞忙拽住宋君然衣袖,将他拉回城内。“算师兄,”文清辞回头看一眼松修府内人流,小声对宋君然说,“城内有数万人之多,混在里面,不会被发现。反倒现在出城,会引人怀疑。”銮驾将至,松修府守卫,比往常多十倍有余。他不但守城门,甚至就连城墙也占满人,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宋君然回看一眼,只得咬着牙叹气:“算,回医馆休息吧。”“好。”文清辞点头,和他一起向着位于松修府一角医馆而去。松修府长街挤满人,有本地,还有不少自处而来。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来看皇家仪仗。宋君然与文清辞本想快些回到医馆,可没料到城内道路早已经被这群人挤得水泄不通。回医馆,他甚至只

随着人流方向,朝殷川大运河而去。“有什么好看,”宋君然不由有些烦躁,“南巡游船,不几年前才到过这里吗?”他声音落入周围人耳中。“这可不一样!”旁边一个身着桃粉罗裙妇人,忽然转头向宋君然看来,“陛下此次来松修府,就为给当年那些枉河工平冤昭雪。”说完,她眼圈不由一红:“阿兄其中之一……废帝在位时,家人连祭奠他都不知何祭奠。”文清辞这才看到,她手里捧着一束菊花。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人纷纷说起自己经历。溃坝已十年前往事。但恨难消,意难平。他要在今日亲眼见证,那段差一点被尘封历史,公之于众时刻。宋君然忽然抿紧唇……他娘亲,也在坝。沉默半晌,文清辞终于缓缓开口:“师兄,也过去看看吧。”“……好。”陷入回忆宋君然没有注意到,此时文清辞声音正微微颤抖。借着人群遮挡,文清辞将右手抚在胸前,他一点一点用力,攥紧心口处衣料。此时他眼前正一阵一阵发黑。“恨”这个词,一遍遍出现于文清辞耳边。就像一根引线,将藏在文清辞心中强烈恨意,勾出水面。……山萸涧春光正浓,这本应该一年之中最好时节,但小小山村里却没有一个人欣赏春景。文清辞耳边只剩下一片哭声。“娘亲?娘亲你怎么娘亲?”躺在床女人,脸色早已发青。任文清辞何哭喊,她都没有睁眼。“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好不好?再看清辞一眼……”“,还抓鱼回来,你想不想尝尝?”小小竹篓,孤零零地立在地。竹篓里水,顺着缝隙漏掉大半,不久前还在游小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出肚皮。房间内一片寂。文清辞伏在床边哭好一阵,又慌忙转过身,他用力摇男人衣袖:“爹爹!爹爹?你醒,醒醒吧……”见两人仍不弹,文清辞终于想起什么似飞快地用手背擦干眼角泪水,接着缓缓深呼吸,颤抖着将手落在他腕。不久之前,文清辞被父母送到松修府一家医馆中当学徒。他年纪还小,还没到拜师学医时候,平日里只跟着医馆伙计打打杂而已。但文清辞闲来无事之时,也会翻看医书。“诊脉,诊脉,”文清辞努力回忆着口诀,试图辨认父亲脉象,“浮轻取,重按无,浮木……”口诀会背虽会背,可毫无经验他,却什么脉象也分辨不出来。毕竟床榻人,早就就没生气。“……怎么办?怎么办?”稚嫩童音一遍一遍在房间内回响,他通红着双目,向父母求助。可房间里始终一片寂,再也没人够回答他问题。文清辞心,逐渐被绝望所吞噬。窗外日光,一点一点变暗。还个孩子他总算意识到,今晚山萸涧,寂静得吓人。没有邻居闲聊,没有朋友来叫自己玩闹。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哭声,震耳欲聋。直至此刻,彼时年纪尚小他,终于明白这样寂静名叫“亡”。文清辞强撑着从床边站起来。果自己早早学医就好。果自己医术,再高明一点就好。果自己手中,真有传说中万应灵药就好……他双目一片空洞,心中只有一堆“果”在不断地重复。文清辞对医术渴求,从未此强烈。这几日发生事,在他心中飞速过一遍。……文清辞隐约知道,松修府出一件大事。医馆老板,暂

时无心照顾他,叫他回家待一阵再回松修。他本满心期待,攒一肚子想要给爹娘说,甚至还捞鱼,想让他尝尝。可没想回到山萸涧时候,看到却这样一幅场景。——尸横遍野。……“咳咳咳……”松修府长街,文清辞又忍不住咳起来,他胸肺间生出一阵熟悉麻痒之意。文清辞反应过来时候,咽喉间竟又咳出细细血丝。幸好有纱帘遮挡,除他自己以外,没人发现这点异常。文清辞悄悄用丝帕,拭去唇边血污。但此时他心脏,仍像被人攥在手中一样,一阵一阵发紧、泛痛。刹那间,悔恨交织。文清辞唇齿,都在不住地颤抖着。身为皇帝谢钊临,自然不任由尸体留在殷川大运河畔,他连夜派人将尸首运到松修府郊外。为节省时间,尽量缩小影响。负责处理尸体人,只随找一个僻静地方,将他草草掩埋,完全没做一丁点处理。——那个地方,就山萸涧。松修府本就处于江南,地下河道水系发达。埋尸之处,位于山脚下,正好在山萸涧游。无数尸骨在地下腐化,污染地下河流。……不过短短几日,夺去山萸涧中无数人性命。昔日桃园一般山村,在顷刻之间,沦为一座鬼城。最终活下来,只有外出学医他。炽热阳光从头顶落下,可怎么也晒不暖文清辞身体。他好像被记忆拖回那个寒冷初春。垂在身侧左臂,止不住地颤抖着,他甚至忘记何呼吸。藏在他宽大衣袖中小蛇,也被这颤抖惊醒,于此时狠狠向他手腕咬去。尖利牙齿刺穿皮肉,在文清辞小臂落下两个深深血洞,半晌都没有松口。可陷入回忆他,却对此无知无觉,就这样放任那只小蛇在手腕啃咬。黑红鲜血,像根藤蔓,将文清辞手腕缠绕。下一刻,绕过指尖,砸向地面。“啪。”松修府长街摩肩接踵,没人注意到,文清辞衣摆,不知何时生出一朵朵刺眼红梅。------------------------------文清辞和宋君然随人流,走到殷川大运河河畔。今日来此地人实在太多,他到得并不算晚,但还被挤在人群最后。隔着无数道身影,文清辞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山萸涧里面场景,还在一遍一遍地浮现在他脑海深处。——小小孩童,不知道何地才买到木棺,他只用草席、被褥,将亲人包裹。接着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拖向村外荒地。最后徒手挖出浅坑,将他埋葬……棕黑泥土,一点点遮住亲人面孔。来不及看清什么,他视线被眼泪模糊。文清辞被太阳照得昏昏沉沉。他眼前还在一阵一阵地发黑,耳边被“嗡嗡”声响所充斥。周遭发生一切,都似梦非梦。他似乎看到,有巨大龙舫,远远停靠在殷川大运河河畔。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欢呼。不知过多久,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而太监尖厉声音,则被风裹着,四散传开。《陈罪书》,写满谢钊临所作之恶。谢不逢不但查清当年殷川大运河溃坝之事,甚至还将山萸涧不为人知惨案,从时间厚重灰尘下挖出来。不仅此,文清辞也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兰妃父兄,也因此而。——为在自己登基十年之际修好殷川大运河,皇帝不顾时任将作大匠建议,不断下令赶工。甚至还将他和工部尚书一起,派到松修府去。

人到达松修府当日,发生溃坝事件……他与河工一起,葬身此处。“原来此……”文清辞轻声念叨着。“怎么?”宋君然问。文清辞停顿片刻说:“曾经在忠贤祠里,见到过那些河工画像,还有兰妃父兄雕塑。后来才知道,废帝修建忠贤祠,并非为纪念,而为削减怨气。”当日在忠贤祠里,禹冠林所言,全在骗自己。文清辞声音略显沙哑,且还在轻轻颤抖。宋君然终于注意到,师弟状态有些不佳。隔着纱帘,看不清他样子。但宋君然猜,文清辞脸必定没有几分血色。今日阳光无比毒辣。再在这里待下去,文清辞晕倒也不没有可。“走吧……”宋君然轻轻对文清辞说,“此时人都聚集在殷川大运河畔,现在回去比较方。”说完,直接拽着文清辞衣袖,将人向背后小街里带。他拍文清辞肩膀:“以前事都过去。放心吧,那小皇帝,一定不会让他老子好。”宋君然虽然不愿意说谢不逢什么好,但他向来都爽快承认“谢不逢手段毒辣”这一点。就像在呼应宋君然这句一样。只下一秒,他耳边传来一阵尖叫。“——啊!!!”文清辞和宋君然不约而同地回头去看。好巧不巧,他所在这条小街虽然离运河更远一些,但小街地势,却要远远高于方才两人所处空地。运河一幕,全都落入两人眼底。谢钊临身,没有一块完好皮肉。甚至于除尖叫以外,他再也不发出半点声音。曾一国之君他,此时竟然野兽般,被困锁在狭窄铁笼之中。那铁笼四角,还坠着几个巨大石块。运河两岸,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呼吸。两名士兵将谢钊临带到龙舫最前端,不再给他半点喘息时间,将那铁笼重重一推。哪怕隔着数百米距离,文清辞都从铁笼阵阵撞击声,还有那绝望尖叫之中,读出他恐惧。然而最后,尖叫声却在突然间静止。谢钊临张张嘴,用尽全身力气,以嘶哑至极声音念出那个名:“宁瑜昭你……你,你吗?”“砰——”随着一声闷响。铁笼被士兵重重地朝着运河河道中央推下去。这一幕,已不知在谢钊临噩梦之中出现多少次。在殷川大运河冰冷河水,顺着铁笼缝隙溢入那一刻。谢钊临心,竟然从未有过平静。一瞬之间,他分不清这究竟真实或又自己另一个噩梦。曾经九五之尊,丢魂般呆滞。他看到,无数双手从殷川大运河河底,朝自己伸来。他尖叫着要叫他拖入河中。……除那些看不清身影冤魂以外,还有一道鹅黄身影,也出现在他眼前。宁瑜昭。他看着谢钊临,一当年一般淡淡地说:“起身不为杀你,只为再抱你一下。”谢钊临瞪大眼睛。可自己,却给他冰冷一剑。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抹即将消散鹅黄色身影。最后,却只握住殷川大运河河底冰冷流水。无数冤魂向他袭来,终于噩梦里那般,拖着铁笼,将他沉沉拉入河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谢钊临一生也无法料到。最后一刻,他既没有在子孙簇拥下,于温暖龙床中沉沉睡去。也没有被恐惧和仇恨吞没。那一瞬,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宁瑜昭起身时刻,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拿。他起身不为杀自己,只

……想要再抱自己一下。谢钊临这一生,杀过无数人,也有无数人想杀他。从黎民百姓,到他枕边人,再到他亲生儿子。唯一一个不想杀他人,早在十余年前,被他痛痛快快地一剑斩杀。……哪怕废帝,谢钊临结局,也过分潦草。但这却谢不逢刻意为之。铁笼沉没。一身玄色长袍少年帝王,单手翻身马,带着皇家依仗,向远离运河一边而去。——正文清辞和宋君然所在方向。他呼吸瞬间一窒。时隔一年,文清辞终于在此刻,再一次看到谢不逢。阳光在天边落下,照在他浅蜜色皮肤之。谢不逢五官愈发深邃,眉目之间满桀骜。既有野兽一般凛凛杀意,又有久居位冷肃威严。风将缀满金玉衣摆压下,浅浅勾勒出肌肉轮廓。束在脑后微卷黑发,黑云一般飘舞。“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不逢所过之处,万民跪拜。其声隆隆,震得人心脏也随之一悸。在远远路过那一条小街刹那,谢不逢像感觉到什么似,忽然回眸朝文清辞所在方向看来。哪怕人之间所隔民众万千,在这一刻,文清辞都不禁生出错觉——自己一只猎物,落入那双浅琥珀色眼瞳之中。太阳晒得文清辞头脑昏沉,他恍似又一次看到北地那个被百姓拥簇着少年。……大雪纷扬飘落,积于铁甲之。冲天火光,照亮谢不逢面颊。他似乎也像刚才一样,远远向自己所在方向看一眼。明明身处风雪中,却火一般炙烈。而今日文清辞心,竟也当年一样,重重地一沉。谢不逢早就不再太殊宫里为人厌弃少年。而一个熟帝王。“走吧……”文清辞迅速低下头,他扶着帷帽低声音对宋君然说,“……心脏有些不舒服。”“心脏难受?”文清辞吓到宋君然,他立刻拉起文清辞右手,替对方诊脉,“快去找一个避光地方休息一下。”“好。”文清辞轻轻点点头,按照宋君然那样,向沿街处走去。黑色战马疾驰而过。周遭一切,在谢不逢眼里只不断晃色块。但哪怕只一闪而过,可万民跪拜之下,独立于众人背后一点月白,还略微扎眼。他就像根刺一样,在不经意之间把谢不逢轻轻地扎一下。来不及看清,像雾一样消散。少年不由皱眉,缓缓地攥紧手中缰绳。------------------------------“松修府城门究竟还要再关几日?”医馆中,宋君然不耐烦地放下手中茶杯,“谢不逢派头真比他老子还要大得多。记得前废帝南巡到松修府时候,城内还可以自由出入。”他真怎么看谢不逢怎么不顺眼。医馆老板犹豫一下说:“……呃,今天出去打听一下,也不不离开。果有急事,可以写文书,报通过之后,待核验完身份,可以出城。”宋君然:“……”他觉得,自己心脏也要被这气疼。“哦?文书要怎么写,”宋君然恨铁不钢地说,“写大名宋君然?同行人叫文清辞?所谓急事,就急着从他眼皮子底下离开。然后再把这份文书,一路呈报给小皇帝看?”听到这里,医馆老板也不禁觉得有些离谱。就连一边正在处理手腕伤口文清辞,也忍不住轻轻笑一声。“那还算吧。”他略微尴尬地说。“哎,”宋君然长叹一口气,又端起茶杯,“希望谢不逢此行正事已经做完,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宋

君然让医馆老板出去打听,官府那边说法,谢不逢此行为告慰亡灵。现今他已将事做完,却迟迟没有走……这不由让他怀疑,谢不逢真会像当日那个店家一样,去“看望”文清辞。宋君然借饮茶作,强压下心中不安。文清辞处理好伤口,将药膏放到一边。他刚一抬头就看到,宋君然脸色有些古怪:“怎么,师兄?”见两人要,医馆老板随之退下去,缓缓将门阖。宋君然慢慢摇摇头说:“有些担心谢不逢会察觉出异样。”文清辞随之皱眉:“为何担心?”“当日曾说过,要将你身体带回谷内,用于研究医理。”文清辞轻轻点头,这番他之前宋君然。棺材里面究竟有没有人,可以被察觉出来。与其下葬时候被人发现异常,还不直接找个理由,直接下葬空棺。按照原本计划,那口装着文清辞棺材,会被宋君然直接带回神医谷。松修府外埋着一口空棺,那只个衣冠冢而已。可坏就坏在这里。“按理来说,松修府外那口棺材里,得放衣衫,这样才被称作衣冠冢,”说到这里,宋君然脸突然生出几分悔意,“但彼时……咳咳,觉得这有些不吉利,什么也没留下。因此只要将棺材打开,就会发现,那确确确一口空棺。”念在宋君然文清辞师兄份,谢不逢派侍卫,给他留足空间。谁知最大疏漏,却出现在宋君然自己身。原来还有这么一遭?……不得不说自己这位师兄,还真挺贴心。人活着,却立衣冠冢,确不什么吉利事。和紧张兮兮宋君然不同,文清辞反倒不怎么在意。他淡淡地笑一下,理所应当地说:“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去开棺?”“你说得也……”宋君然端起已经冷掉茶茶喝一大口,他喃喃自语,似在安慰自己,“哪有人闲着没事,去拆人棺材看?”那怕疯子,才会干出事。松修府郊外,衣冠冢前。明明只仲春时节,可松修府空太阳却格外毒辣。那日店家,确没有说错。解决完谢钊临后,谢不逢竟然真带着文武百官,来到文清辞“坟冢”前。此地位于松修府郊外,一面依山,一面傍水,地势开阔,风水极佳。早在得知谢不逢要来松修府时,当地官员着手整修。此时这座坟墓看去,竟与皇陵差不多气派。身着素衣谢观止举着三炷香,缓步走过去。他刚刚走到香炉旁,被一只手拦下来。“慢着。”“怎么?”谢观止转身,他有些不解地向谢不逢看去。这不早就定好规程吗?谢不逢淡淡地看眼前墓碑一眼,接着轻声说:“不必祭拜。”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绪,但说出来却令人大吃一惊。“……不必祭拜?”谢观止不由攥紧手中三炷香,“陛下这何意?”少年下意识问道。紧跟谢观止之后,兰妃人也顿下脚步。此间百人,均齐刷刷朝谢不逢看过来。不他回答,一身紫衣礼部尚书,忽然走前来。他背后,还跟着几十名侍卫。那些侍卫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身配刀剑,而……带着锹、镐。谢观止在刹那之间嗅出一股不同寻常气息。他将手中香放下,缓缓移脚步,挡在那座墓前。礼部尚书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向谢观止投去求助眼神。可还没谢观止说什么,他陛下,却缓缓向他看来,面无表地丢下一个“挖”字。谢不逢和文清辞“往事”,早就传遍朝野下。卫朝民

风虽然还算开放,可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男男之风”只算一种消遣与玩乐,登不台面,更无法与娶妻生子相比。谢不逢登基已有一年时间,可提什么子嗣,后宫都空无一人。这一切还真应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几个月前朝时候,终于有一名官员忍不住提起此事,提醒谢不逢应当尽快充盈后宫,立下皇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谢不逢沉默片刻,没有。朝臣猜不准谢不逢心思,通通闭口结舌。而提议那一名官员,背后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不知过多久,谢不逢终于抬眸,他漫不经心地笑一声。“爱卿此言有理……不过此事应当归礼部来管,与你无关。”接着,那名官员被从雍都,调向偏远郡县——明显触皇帝逆鳞。当时其余官员只顾着庆幸,并将谢不逢,当作随口敷衍。礼部尚书也此……直到下朝之后,谢不逢将他叫入书房。一身玄衣年轻帝王,独坐于高阶之。那时正值白昼,他身边也燃满烛火,可那官员还忍不住生出错觉……谢不逢整个身体都陷于黑暗之中。“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礼部尚书慌忙跪下,向谢不逢行礼。伴随一声清响,谢不逢将手中奏章抛到一边。那双琥珀色眼瞳,缓缓越过跪在长阶之下人,向着殿外看去。那当朝礼部尚书,第一次看到谢不逢露出此微笑。温柔、期待。还没他松一口气,那名官员从谢不逢口中,听到他此生最为恐惧一句。谢不逢说:他要娶之人,远在松修。那个人,正文清辞。……军人天职就“服从”。身着软甲士兵,带着铁锹与十字镐走前来。“你要做什么!”不谢观止拦下,士兵绕过他挥舞手中工具,向眼前用汉白玉砌陵寝砸去。“砰——”伴随着一阵重响,洁白无缺地面,顷刻生出一条长达两丈裂痕。大地也随着震颤。“啊!”跟着谢不逢来到此处小公主谢孚尹,被这声音吓一跳,下意识钻进已太后兰妃怀里。她从来也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哥哥此陌生。兰妃本人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苍白纸。朝臣百官通通呆立在此处。他面面相觑,皆被谢不逢此举吓得目瞪口呆。几个年老些朝臣想要前阻止,可转念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凭什么阻止谢不逢?谢不逢拥有滔天权势,他完全不顾世人言语,和所谓伦理纲常。若在此时开口阻止,自己怕只有去殷川大运河下,陪废帝这一个结局……哪怕阅尽史书,他也从未听说过像谢不逢这样奇怪皇帝。于公,谢不逢政令改革,必定影响身后百代。说他明君,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可于私……谢不逢却肆意妄为到极致。“昏庸”一词无法形容他。只有“疯狂、恣意妄为”勉强与他相符。“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谢观止转身想要拦住他,可那些士兵却完全不听他,少年只得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转身对谢不逢说,“陛下,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谢观止咬着牙说:“斯人已逝,连最后一点安宁也不给他吗?”音落下之时,他声音里带几分哭腔。“砰——”巨响依旧不休不止。不过片刻,原本整齐光亮大理石阶,被砸一片废墟。无数士兵抬着缠绕着红绸木箱停在此处。鲜血一般艳色,在刹那之间染红谢不逢眼瞳。谢观止还在大声说着什么,但谢不逢就像听不到一般缓缓笑起来。他当然知道自

己在做什么。若文清辞,那谢不逢要他名字与自己一道,千秋百代并行而书。若文清辞真活着……那谢不逢更要告诉他,自己从未忘掉他,更永远也不会放弃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不论生。……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文清辞那双永远平静黑眸,因自己而生出绪,被自己搅出波澜。想到这里,谢不逢看向坟茔目光,竟已全温柔与期待。巨大汉白玉,被击碎,碾齑粉四处飞散。被掩埋于地底棺椁,就这样裸露在所有人眼前。谢观止双目变得通红通红,声音也随之嘶哑起来:“……你今日带人毁他坟墓,未来必定后悔!毁墓挖坟?这在历史,都对有滔天之仇人,做出报复。你怎么敢将此举,用在文清辞坟?”急之下,谢观止已经全然将君臣之抛到一边。“陛下,您千万不要忘记……”谢观止颤抖着声音,深吸一口气说,“文清辞尸身,早就被……被宋君然带回谷,用来……剖解,时至今日,说不定早就已经残——”谢观止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稳且狠地割向谢不逢。他所说之事,太殊宫乃至于整个雍都禁忌。所有人都默契地闭口不提。谢观止还没说完,有一阵银光闪过。长剑擦过他肩,穿透衣料,将谢观止狠狠地钉在地。——方才那一刻,谢不逢想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