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正-版-晋-江(1 / 1)

文清辞的耳边“嗡嗡”响了起来。刹那间,风雪好像都按下了休止键,停了半空,不再飘荡。只剩下鼻尖上凉丝丝的感觉,一点点散开。见两人站这里半晌都没动,谢孚尹终于忍不住偷偷从指缝向外瞄去。还没等她看到什,下一秒,文清辞忽然将鼻尖的雪花,轻轻地蹭回了谢不逢的肩上,接着立刻转身,撑着伞向前而去。谢不逢的唇边,扬起一点浅浅的弧度。“了。”“哦,哦……好!”小姑娘紧紧地趴哥哥肩上,一会儿抬头看看哥哥,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瞄一边的文清辞。清辞哥哥的脸,怎有点红?荒原上的雪又大了起来。为万披上了白纱。被抱怀中的谢孚尹,只知此哥哥换单手将自己抱怀中。并不知的谢不逢的另一只手,正与文清辞十指相扣。将寒冷与风雪,隔了另一边。指尖只剩下了彼此的温。社日节,翊山。昨晚了整整一夜的雪,今晨终于放了晴。巨大的翊山,如一座汉白玉雕,静静矗立天边。卫朝文武百官,宫眷、命妇,皆着华服立于山脚之下。与几年前来祭天的候不一样。如今,世家贵族大部分都已被废帝“处理”。谢不逢称帝之,又不断改制革新,冗官现象逐渐消解,此翊山脚下满满算也就几百人。但他们容光焕发,与从前有着壤之别。司礼官敲响巨大的编钟。钟声一遍遍回荡翊山的云与雪之间,如仙乐一般缥缈。朝臣百官也此刻,朝着翊山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文清辞与谢不逢一,踏着长阶,向翊山上的高台而去。路过谢孚尹的候,小姑娘还忘偷偷抬头,朝两人轻轻地招了招手。石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与“湿、滑”二字没有半点关系。但谢不逢仍不放心地将文清辞的手,紧紧地将他牵掌心,直到站上高台都不曾放开。头顶的天空,如宝石般通透、湛蓝。阳光自翊山另一边照来,刹那间彩彻区明。文清辞忍不住向长阶另一边看去。上一回他是以太医的身份来翊山的,一直待山脚之下。因此直到这候文清辞知。原来踏上长阶,能将整雍都的风景收入眼帘。阳光自翊山的另一边照下,化作金箔,洒满了雍都。更远一点的殷川大运河,也泛着磷光。如一条锦金色丝带,缠绕着整座那座城市。文清辞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觉察到这一点,谢不逢缓缓转身问:“想什,清辞?”谢不逢的子,早不知不觉中高了文清辞一头。现文清辞需要微微仰头,能看向他眼瞳。编钟声仍未散去。司礼的官员,还正下方高唱着什。然而落文清辞和谢不逢的耳边,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一点声响。甚至下方众人,也化为了一颗颗小小黑点,看不清面容。他们的世界里,真真切切的只剩下了彼此。文清辞笑了一下,轻声回答:“臣只是忽然觉得……陛下长大了。”他的声音就如今日穿过风雪而来的阳光一样温柔,带着淡淡的感慨。几年前的那社日节,同样下着大雪。尚是少年的谢不逢抱着小羊,静静地跪雪地之中。——那是彼的他唯一拥有的东西。如今他已富有四海。那日,似乎也是文清辞第一次意识到,谢不逢不只是《扶明堂》里那无所不能的大boss,更不是什纸片人,而是一普通的少年……他有血有肉。谢不逢眯了眯眼睛,手指缓缓从文清辞发间撩过。

翊山上的寒风,将那股熟悉的苦香,吹到了他的鼻尖。谢不逢和文清辞一样,都此刻想起了那年的社日节。“清辞还记得那年的社日节吗?”谢不逢轻声问。今日文清辞难得穿了华服。月白色的锦缎层层相叠,绣满了暗纹,日光下散发着柔柔光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头顶的玉冠下,也缀满了珠玉。小小的晴蓝色玉串,随着谢不逢的动作从文清辞的眼睫边轻晃过去,发出一点清脆的声响。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自然。”他答。谢不逢的手,轻轻地贴了文清辞的颊边,从他的眼角蹭了过去。他的声音略显沙哑,暮光也有一刻失焦:“我那天晚上,做了一场梦。”谢不逢说。“陛下梦到什了?”“梦到我回到了肃州,又陵邑外的小溪边,捡到了一只小羊。”哪怕过去多年,当日的梦境仍清晰的印他的脑海之中。谢不逢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文清辞也顺着他的话,想起了那只总被谢不逢紧紧抱怀中的小家伙。“来呢?”他忍不住问。“来……”谢不逢的手,缓缓从文清辞的脸颊边滑过。他说:“来梦醒了,我发现自己找到的,并不是什小羊。而是……”谢不逢发了一整晚烧,醒来发现,自己昏沉间竟然一直紧握着文清辞的手腕不曾松开。而对方也就这样,陪着自己静静地地上坐了一整晚。这一幕,对彼的他而言,是多的不可思议。“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将小羊弄丢。”但最,文清辞竟还是自己的怀中,缓缓地阖上了眼睛。单单是想到这里,谢不逢的心脏泛起了刺痛。那曾是他的梦魇。……将自己看作那只小羊?文清辞的手指,也随之一颤。就这候,司礼的官员终于念完了提前备好的词句。编钟声也缓缓地停了下来。只剩一点回音,还山涧中徘徊,久久不愿散开。谢不逢终于将手,从文清辞的脸颊边放了下来。“陛下,”就谢不逢算转身,向翊山下看去那一刻,文清辞忽然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衣袖,他的耳边小声说,“您并不是捡到了一只小羊。”谢不逢微微蹙眉,向文清辞看去。对方先是垂眸笑了一下,接着忽然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您是被这只小羊,捡回了家。”说完,握住了谢不逢垂一边的手。文清辞的眼睛弯弯的,阳光落眼底,照得眼波轻轻摇晃。像是日出分,有人朝深潭中丢了一颗石子,泛起的阵阵涟漪。文清辞的语气,还是那样的轻柔。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刹那间乱了谢不逢的心神。……家?这曾是谢不逢最陌生的两字。但当它从文清辞口中说出的那一刻,谢不逢觉得……自己顷刻之间,拥有了一切。是啊,社日节那晚,并不是自己捡到了文清辞。而是文清辞将无家可归的自己,捡了回去。太医署的那座小院,巨大的太殊宫内,是那的小那的不起眼。但它是谢不逢的部世界。翊山脚下,又响起了阵阵钟声。见谢不逢还愣这里,文清辞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说:“陛下,快别发呆了,吉已到。”语毕,终于松开谢不逢的手,缓缓将放一边的香,自金盘上拿了起来。“好。”终于缓过神来的谢不逢,也与文清辞一样,从金盘上取来炷香,郑重地握了手中。接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将香抵额间。社日节是帝王祭祀天地、社稷的日子。伴随着山脚下的阵阵钟声,谢不逢如历代帝王一样,轻声念出了祭词。山河安泰、五谷丰登

钟声每响一下,谢不逢就轻轻念出一句。翊山脚下的巨大铜钟,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重一吨有余。相传这口名叫“伽翊”的巨钟的声响,能通达天地,直诉神明。这钟每响一下,对应一句祭词。文清辞也和谢不逢一起,将炷香抵额间,随着谢不逢还有山脚下众人一,默默心底里念着祭词。伽翊的声响,回荡翊山之间。伴随着钟声,文清辞的心脏竟也轻轻震颤了起来。文清辞记得,祭词共有五句。可是等他所知的那五句说完,巨大的铜钟,竟又隆隆地响了起来。……这是怎回事?社日节大典筹备数月,怎会这一刻犯错。翊山下众人顿了一下,纷纷跟着钟声一高喊起了:“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清辞则下意识地朝谢不逢看去。——一身玄衣的帝王,仍未放下手中的香。谢不逢将它抵额间,竟也与山脚下众人一,和着能通达天地的钟声继续轻声说:“六愿文清辞身安泰,无病无灾。”“……与朕,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生死不离。”他的声音无比郑重。每一字,都念得清清楚楚。像是唯恐上天听错,漏掉自己的祈愿似的。炷长香,谢不逢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燃至指尖。但是他仍将这香紧紧攥手中,哪怕被烫到也无知无觉,直至伽翊钟的钟声彻底消散消散于天际。谢不逢这睁开眼,无比郑重地将香插入了炉中。将他的心愿,永远永远留了翊山之上。春风吹过翊山,把不知从哪里带来的细雪,洒落地。恍惚间,文清辞好像嗅到了冲天的玉兰花香……它飘过整座雍都,落了自己的鼻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雍都的长街扫洒一新,官上落满了花瓣。百姓也都抛下手中的事,聚街两边,迎着回宫的队伍。见此情形,谢不逢刻意令队伍放慢了速度。直至傍晚,一行人回到太殊宫。文清辞宫里调养了半年,但身仍不算好。他虽然不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咳血,但还是要比常人更加容易疲惫。马车上点了安神的熏香。回太殊宫的路上,文清辞沉沉地睡了过去。最迷迷糊糊地被谢不逢抱回了住处。等他再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陛下?”见身边无人,文清辞顿了几刻,起身缓缓地拉开了床幔。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已经从华服,换成了普通的棉质长衫。太医署的卧房里,暖炉烧得正好。文清辞和谢不逢都不喜欢身边有人。因此这间卧房,也不像太殊宫的其他宫室一样,由太监或宫女来收整。窗边的书案上,文清辞前天没有看完的医书,还摊开放那里。书案边的红泥小炉中,煨着一壶放了桂花蜜的米酒。那酒几乎没有什度数,但香味渗满了整间卧房。入冬之,谢不逢命人木质的地板上铺了一层厚毯。因此方从睡梦中苏醒的文清辞并没有穿上鞋袜,而是赤着脚踏了厚厚的地毯上。没想上一秒文清辞刚站稳,下一秒他的耳边就传来了“嘎吱”一阵轻响。谢不逢推开卧房的门了进来。他不知脱下厚重繁复的礼服,换上了普通的玄衣。无论衣着有多简单,仍是无法遮掩谢不逢身上那种久处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视线,忽然落了地上。文清辞足上的皮肤格外苍白。青紫色的血管,也因此而显得愈发刺眼。文清辞下意识坐回床边,有些心虚的地想要将自己未穿鞋袜的那只脚

藏起来。卧房里虽然烧了暖炉,现毕竟还是冬季,文清辞受内毒素影响,本就要比一般人更加畏寒。随着他的动作,谢不逢看到——文清辞的脚趾被冻得微微发红,看上去有些可怜。“清辞怎又赤着脚下来?”谢不逢缓缓蹙眉,绕过地毯了过来。“我想去找……啊!”文清辞的话还没有说完,见身着玄衣的年轻帝王,缓缓地单膝跪了自己的身前。“陛下,您做什?”文清辞被谢不逢的动作吓了一跳。“别动,”谢不逢将文清辞因心虚而不断向床下缩的脚抓了回来,又从一边取来鞋袜,算替他穿上,“不知自己的身如吗?万一着凉可见难受了。”谢不逢手掌干燥而温暖。触到文清辞冰冷的皮肤,谢不逢并不着急替身边的人穿上鞋袜。而是先伸出手去,替他暖了暖。文清辞:!!!谢不逢的动作并不重,但文清辞怎也挣不开来。此他的脸,已如煮熟的虾子那般红了。“好了。”谢不逢终于将手松了开来。“嗯……”文清辞发誓,往自己绝对不再赤着脚房间里路了。眼下这一切,是令他过分地不好意思……卧房里虽点了灯火,但那不断跃动的火苗,仍无法与日光相比。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衬的气氛也一点点暧昧了下来。谢不逢仍单膝跪地上没有起来,他不知抬起了眼眸,深深地注视着身边的人。文清辞的心脏,不由扑通扑通地加快了跳动。他不由攥紧了手下的床褥,转过身看着窗外,忽然想起了什似的问:“陛下,您方去哪里了?”谢不逢笑了一下,轻声:“清辞累了一天,这半日还未好好吃点什,我去耳房做了一点夜宵。”语毕,慢慢站了起来。见状文清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陛下做了什?”谢不逢顿了一下,看着文清辞的眼睛轻声答:“玉兰花粥。”文清辞换上厚衣,出了卧房。不知是这件披风暖炉上烤了一会。抑或是其他什原因。哪怕屋外不知什候又下起了雪,他竟也完不觉得冷。小院里那棵巨大的玉兰花树下,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有一小小的泥炉,炉上则温着一壶玉兰花粥。除此之外,还放着一只碧色的锦囊。——文清辞秋天的候发现,无论是这间小院还是太医署的前院,处处都有锦囊的存。他一开始并不知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来从宋君然哪里知,那些锦囊里面装着的,都是谢不逢从他那里讨来的天慈的解药。担心文清辞忽然毒发或是不小心忘记随身携带,谢不逢将解药,放满了四周。“清辞,尝尝味怎样?”谢不逢坐文清辞对面,小心翼翼地为他舀了一碗。他的动作非常小心。与战场上挥舞重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样子判若两人。文清辞接到手中,方觉这温度不烫不冷,晾得正正好。“陛下做玉兰花粥的手艺,是从哪里的?”文清辞尝了一口发现,谢不逢煮出来的这碗粥,味竟然和自己做的,没有任区别。坐他对面的人轻轻摇头说:“是我自己试出来的。”“……试?”谢不逢缓缓低下了头,凝望着桌上那小炉说:“的候留下了一碗粥,我怕它干结,又怕它放坏,舍不得吃更舍不得丢。”明明已是九五之尊,但此的谢不逢,文清辞的眼中……像是只怕被主人丢掉的小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所以,殿下着自己做,对吗?”文清辞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带上无法忽视的浓浓鼻音。因为谢不逢的话,文清辞终于想起,自己此次回到小院的候,曾见耳房内一尘不

染。泥炉与紫砂锅都好好地放这里,甚至连一点灰都没有沾。看来谢不逢不只是定清理它。甚至,一直使用着自己留下的东西。“对,”谢不逢起身绕过小几,坐了文清辞的背,紧紧地将他搂了怀中,“只有这样,能将清辞的味留下。”谢不逢不怎会做饭。他只能一点点调整配料的多少,不断对比自己记忆里的味,一遍遍重复熬制的工作。语毕,谢不逢忍不住文清辞的发间深嗅了起来。末了低声耳语:“但怎,都比不了清辞做的。”文清辞的心脏,忽然一阵阵地泛起了酸。接着,悲伤、喜悦,甚至于庆幸的情绪,朝着他奔涌而来。文清辞忽然这一刻,想起了《扶明堂》那本书。拥有前世记忆的他,并不怕死。甚至进宫的候,他已怀有死志。但是这一刻文清辞无比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清辞,哭了吗?”谢不逢的手背上忽然一凉。他愣了一下,这反应过来……那似乎是文清辞的眼泪。“是啊,”文清辞缓缓抬手,握住了谢不逢的手腕,“我忽然觉得,活着……真的很好。”今晚不但官员休沐,谢不逢甚至还给太医还有宫女、太监们也放了假。太殊宫里,只剩下必要的侍卫。周遭一片静谧。文清辞缓缓闭上眼睛,去听风的声音。说话间,那只自由活动于小院中的兔子,不知蹦蹦跳跳出现了文清辞的身边。还他的身上蹭了蹭。文清辞的眼泪,被风吹碎。谢不逢手足无措地为他轻轻擦拭。他见过毒发的文清辞,见过受伤的文清辞。但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文清辞。泪水被风吹得尤其冰冷。见那泪怎擦也擦不干,谢不逢忽然将文清辞抱了怀中。接着朝着他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缠了一起。文清辞的大脑缺氧,思绪也随之乱了彻底。他隐约听到谢不逢说:“世上没有无解之毒。”“天慈必定有解,爱卿的手,也定能恢复如初。”“待那之,朕与爱卿一,去松修、去肃州、去长原,游山玩水,救死扶伤。”语毕,谢不逢停顿片刻,轻轻地吻掉了文清辞的眼泪。此怀中人的唇瓣,已与他额间的朱砂一般鲜红。谢不逢的语气,无比笃定。文清辞顿了一下,忽然抬起眼眸,仰头深深地看向谢不逢。谢不逢的眼睛,不知变得通红。“好,”文清辞缓缓地笑了起来,也伸手抚向谢不逢的眼角,“还有山萸涧,说要同我一起回山萸涧,见我的父母。”文清辞的话方说完,再一次淹没于吻中。恍惚间他看到——不远处的天边,有烟火骤生。暖黄色的流星,从地上升起,冲入天幕之中。于几秒,骤然绽开,点亮了一整片夜空。凉凉的夜风,不知从处刮来。吹得巨大的玉兰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托起两人的长发,紧紧地纠缠一起。一朵含着雪的玉兰,沉沉地坠了桌上。下一刻,风再起。吹得满地玉兰像磷火般舞了起来。暗香透骨。正如他们初遇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