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1)

虽然不比北地严寒,但是清明前后下了半月的雨,雍都的温度低了回去,砖石铺的地板上满是寒意。文清辞刚刚到殊宫,被带到了宁和殿上。这里烟雾缭绕,空气一如既往的呛人。行完礼后,坐在最上方的皇帝,始终没有开口叫他起,像是压根没有听到文清辞的一样。寒气顺着膝盖,一传了上来,不过长间渗入了骨骼之中,化了一股无法忽视的痛意,在上弥漫开来。文清辞的左失去了知觉。他的余光看到,此御座上的人正垂眸批阅着奏章,并不抿唇,看上去心情很是不佳。皇帝不皱眉,或是低声念叨着什么,他似乎是看入迷,完全忘记了宁和殿上还跪着人。但在他边工作了这么长的间,文清辞可见惯了这个套路——皇帝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等自己同他求饶。或许是因为隐隐约约知道了他与原的仇怨,文清辞虽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但始终跪在这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要跟他一直这么耗下去似的。看到他这一副自认什么没做错的架势,皇帝的眉头,皱得愈发紧。“……长原镇的事情迟迟未能解决,怎的现在南方跟着一起乱了起来!”不知道中奏章上写了什么东西,皇帝越说越生气,到了最后竟大袖一挥,将摆在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宁和殿上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守在一边的宫女监全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个。伴随着皇帝的动作,盛满热茶的瓷杯摔了个四分五裂。霎间,滚烫的茶水与碎瓷片一起飞溅出去。其中一正好浇在了文清辞的背上,烫出了一片的红印。他的体随之重重一晃。宁和殿上门窗大敞,寒风从四面八方文清辞袭来。不消片刻,就带走了他上的余温。文清辞胸背间伸出一片熟悉的麻痒之意,并在短间内发展了痛,他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肺部的抽痛牵动腰腹上的肌肉,此他就连挺直腰背跪在这里,都有些费劲。他鲜少有这样狼狈的刻。断断续续的咳嗽,破了宁和殿的宁静。一直装模作样批阅奏章的皇帝,终于肯在这个候抬眸他看来。一路舟车劳顿,文清辞早就已经到了极限。皇帝抬眸看到,暗红色的血迹蜿蜒自他唇边流下,如一条蛇,游了衣领之中。他的脸色更是不知道在什么候苍白到了极致,的的确确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文清辞这是吐血了?看到这一幕,皇帝终于缓缓将中的朱笔搁下。文清辞的咳嗽被他强压着停了下来,唇边的血怎么止不住。苦香在不知不觉中溢满了整座宁和殿。虽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他唇边的血迹,还是稍稍抚平了皇帝心中的猜忌。……或许文清辞是真的毒发了。皇帝心里面这样想的,但是面上一没有表露出来。皇帝像是被咳嗽声提醒,这才终于发现文清辞在这里一样,朝着他缓缓笑了起来。“爱卿来了。”“是。陛下。”皇帝了头,继而皮笑肉不笑地说:“听闻爱卿前段间毒发……为医珍奇药材,爱卿定然是不缺的,朕想来想去好像只能将你暂留在宫中,让人照顾你休养一番了。”听到这里,文清辞像不知道他此举真正目的一样行礼谢恩:“臣谢隆恩。”看天色,他来宁和殿已经将近一个辰。但自始至终文清辞都没有在皇帝边看到贤公公的影。反倒是那个将自己带来的侍卫,一副人得志的模样站在前方。显然,贤公公几次去府上都没将自己带来,引起了皇帝的怀疑或者说不满。不过看到这一幕,文清辞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和来殊宫只有短短一年的自己不一样,贤公公很多年前就在皇帝边,刻观察着对方,他比自己更了解这位九五之尊,更加的现实。假如贤公公想,他大可以将

自己从这件事里干干净净摘出去。贤公公直接认罚……实际是一种投诚。他意识到皇帝大势已去,彻底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或者说皇子这边。那个将文清辞带来的侍卫前行礼说:“陛下,翰林大人的体的确不佳,臣以为以防万一,应当派几个人跟在翰林大人的边才好。”“是该如此,”皇帝顿了顿对他说,“找上四五个人,跟在他边,医署的侍卫可再增加几个。”那侍卫漫不经心地瞟了文清辞一眼,转抱拳行礼:“是,陛下。”冷风裹着香炉里的青烟,将它带到了文清辞面前。在这一刻遮住了他幽深的目光。在文清辞回到雍都后的第五天,北地的战报终于送了过来。那他正巧在为皇帝诊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读完战报所写,皇帝不由暴跳如雷。当晚肌肉不停抽搐,甚至就连针灸,无法让他平静下来。可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的日子里,北地获得大胜的战报,如雪花一样不停歇地这里飞来。皇帝终于延迟意识到,自己之前究竟下了多么臭的一棋,而谢不逢绝没有他原想的那样简单。军功政策暂未废除,谢不逢已经凭着一场一场的胜利,站到了封无可封的最高处。------------------------------表面上看,文清辞可以在殊宫里自由行动,与往常没有区别。实际上就在短短的一日之间,他的边就突然多了很多双眼睛。侍卫们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看犯人一样地看着他。文清辞几乎失去了一切自由。为了减少麻烦,文清辞平日里一直待在医署,除非皇帝叫他诊脉,才会出一趟门。他的生活,乍一眼看去非常平静。但是只有处其中的人才知道,他周围的空气,好像变了即将沸腾的水。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早就有了将人烫伤的力量。文清辞有连续几日,都没机会说一句。只有禹冠林有会与他聊上两句。“……马上就要五月了,”禹冠林和文清辞聊完药方后笑着抚了抚胡须,他看了一眼远方的垂柳轻声说道,“过了这个寿,老夫就要七十五了。”文清辞放下中的书卷禹冠林看去。只见老医喝了一口茶,略怀期待地说:“都说‘七十而致仕’,老夫在医署,待够了年份。等这回过完寿后,就该考虑考虑,去陛下面前乞骸骨了。”卫朝讲究一个“推拒”,官员退休都拖拖拉拉的。从提出辞呈,到携妻儿老回老家,一般要耗上两三年的间。文清辞记得自己刚穿来的候,禹冠林就曾提过这件事,到了现在,他终于要行动了。“恭喜禹医,”文清辞笑着说,“往后可以尽情游山玩水。”禹冠林笑了起来:“那是,老夫当了这么多年的医,还未曾去过松修府看看产药的地方,未来若有间,你可要带我在那里好好逛逛。”文清辞知道对方是在同自己客气,连忙应下。两人还没有说完,医署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文清辞下意识回头去看。——已有月余未见的明柳,带着几个人出现在了医署的院里。她有些着急地说:“公方才摔了一跤,现在哭个不停,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摔倒了。禹医您快过去看看吧!”“好好!”听她这么说,禹冠林连忙收拾东西站了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一般来说,皇子、公受伤生病,都是直接来叫他的。然而没有想到,禹冠林刚才扶着桌子起,还没走两步,扶着腰缓缓地坐了回去:“哎……明柳姑娘稍等。”看样子他好像是起来得急,将腰给闪了。是,禹冠林已经七十多岁,的确应该心。明柳的表情有些着急,她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文清辞的上。“文生,您方过去吗?”文清辞在殊宫“休养”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雍都。虽说他在宫里的日常活动不

受限制,但担心给文清辞惹来麻烦,最近一段间,兰妃都从未与文清辞有过联系。说出口之后,明柳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但是,下一刻文清辞提着药箱,缓缓地站了起来:“好,我同你一起去。”那几个侍卫对视一眼,他们什么没有说,更没有阻拦,只是跟着文清辞一起目的地而去。蕙心宫还是原本的样子,只是一旁种着的垂柳长高了不少。“……没事了公殿下,您照照镜子,额头上的包已经消了。”说着,文清辞就将中的铜镜递了过去。窝在母妃怀里抽抽哒哒的谢孚尹,终于不情不愿地将镜子接了过来。接着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铜镜中看去。确定自己头上已经消肿后,她这才肯停下哭泣,慢慢安静下来。刚才谢孚尹不心在这里摔了一跤,头上起了个包。蕙心宫的人哄了半天不知她为什么哭,但文清辞一眼就看了出来,姑娘八是在臭美。谢孚尹不过一岁多,可已经有了爱美之心。从生活在母妃边的她,性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娇气和任性。见状,文清辞笑了起来,回整理药箱。他完全不讨厌这样的性格,反倒觉得天真自然。……不知道谢不逢的候,是什么样子?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将文清辞吓了一跳。刹那之间,无数被他压抑心底的画面都冒了出来。他指一顿,动作不由加快了几分。孩的记性有些短暂,文清辞最近一段间没有来蕙心宫,但谢孚尹半不觉得他陌生。停止抽泣后,谢孚尹走过来,想要与他聊天了。眼前的一幕,看上去很是温馨——忽略文清辞背后那些刻紧盯着他的侍卫的。收拾完被谢孚尹弄皱的衣服,兰妃笑着缓步走了过来,接着状似随意地将拦在自己前的香炉移到了一边。这一刻,文清辞在她的眸底,看出了几分焦虑。……仔细算算,那些香丸应该已经到期了。兰妃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一起,缓缓落在了边的香炉上:“最近……到应该补香的候了,不知道宫中惯用的几味香,备好没备好。”她的语气轻松,与闲聊没有两样。上次两人虽没有明,但香丸是出自谁这件事,早已经心照不宣。药丸即将耗尽,兰妃不得不直接在文清辞的面前提起这件事。见兰妃与文清辞说,那几个侍卫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文清辞下的动作不由一顿。他能理解兰妃急着要为家人报仇的心,但是仍觉得对方表现得过于迫不及待。在这个代,毒杀皇帝的事情一旦暴露,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文清辞忍不住想……除了报仇以外,兰妃或许还有什么不得不立刻毒杀皇帝,或是令他精神失常的理由。听了兰妃的,文清辞笑了一下,面色如常的淡淡说道:“少一味香,应当无妨吧。”兰妃下意识皱眉,文清辞看去。他这是什么意思?着月白衣衫的医,缓缓提起已经收拾好的药箱站了起来,他轻轻朝公笑了一下,转用惯有的温柔的语调对兰妃说:“这些熏香的功效,不过是清神或静气,虽有用处,但怎么比不上药材。如今我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直接用药是。”文清辞顿了顿说:“再说,了这么久,该有的作用已经起到了。”音落下后,他朝兰妃缓缓头,笑着说道:“公殿下的伤已经处理好,那微臣告辞了,兰妃娘娘。”兰妃心中不由一凛:“好……”皇帝派来的几名侍卫,一直紧盯着文清辞,但最后没有从他的中听出什么。见文清辞要走,他们顿了一下,赶忙跟随着文清辞的脚步离开了这里。然而文清辞走后,兰妃站在原地缓了半天,这才攥着帕,慢慢地坐了下来。所谓的“香丸”其实是毒,这一他们二人心知肚明。所以说……文清辞的意思是,他算直接动,不再靠什么熏香?兰妃心忽然泛出了冷汗。或许是文清辞

平日里表现得过分温柔,自己竟然差一忘记了他“仙面罗刹”的名号。……文清辞表面镇定,实际心早就跳到了嗓子眼。他默默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背后的侍卫,接着忍不住想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原应该早早起了杀心,并隐瞒份与兰妃联系,将香丸给了她。香丸用得久了,皇帝的体不可逆地受到影响。而贪生的他,自然会想尽办法寻找能医治自己的人……从这个角度看,原宫几乎是必然的。文清辞一一攥紧了心……他虽然知道皇帝与原有血海深仇,但是为一名现代人,他暂没有办法真的如原计划的那样,下毒杀了皇帝。不过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了这么久,该有的作用已经起到了皇帝早已经重金属中毒多年,就算现在停了熏香,无法挽回他一日日变差的体状况。宫里宫外,无数人想要送他去死。这一切只是间早晚的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