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2 章 争宠(1 / 2)

久未开启的殿门发出沉闷刺耳的声响,伴随着一道耀目的光束穿透整个正殿,铺洒在灰青色的地面和地面上沾着血迹的碎瓷片上,斑驳狰狞。

御案之后呆坐着的人似是听到响动,迟钝的举起手遮住刺眼的光亮,哑声道:“出去。”

“城儿,是舅舅。”

顾牧和逆着光走近,比座上之人先看到眼前的情境,不禁眉心微蹙。

龙椅上的人眉目依旧锋利冷峻,周身却又莫名透着浑噩颓败,眼底乌青一片,下巴上的胡渣清晰可见,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而手上的血迹早已干涸,虚虚的瘫放在御案上,旁边是一道拟好盖了玉玺的圣旨。

圣旨上并无血迹,想来是很早之前便写好放在身边,如今只是又被拿出来了而已。

见来人走近,赵倾城缓缓坐起身仔细收起那卷圣旨。

“舅舅有何要事?”

“皇贵妃去了江南对吗?”

后宫之中眼线众多,赵倾城自儿时便知其中不乏顾家的人,他从不过问。

“这不是舅舅应该问的。”

顾牧和胸膛起伏,直截了当道:“盛九回了送青山对吗?”

赵倾城动作微滞,布满血丝的眼睛沉郁看向殿下之人。

顾牧和又道:“皇贵妃的真正身份我早已知晓,今日来此便是要告知陛下,我既然选择站在陛下这边,便也会护住陛下在乎的人,只不过有些事还需陛下明言。”

“她知道了十峰九座被剿灭的事了。”赵倾城将圣旨放在一旁的紫檀木长匣里,重重的拍了拍。

顾牧一时间有些惊诧,复又想明白过来,若是盛澈一早知晓真相,又怎会毫无怨言的留在陛下身边。

自从认出盛澈是故人之女,顾牧和便命人秘密调查她这些年的生平行迹,也就得知了十峰九座被屠之事。

“若是我没猜错,陛下应是两年前落难送青山时结识的她,既然陛下早就知晓她的山匪身份,便不该将人接进宫中,对她而言不公平,对陛下而言更是无异于引火自焚。”

“引火自焚?”这几个字引得赵倾城苦笑了几声,那只干净的手不自觉的摩挲着腰间的荷包:“火已经引上身了,是朕咎由自取。”

在顾牧和看来,陛下与盛澈之间只是一段孽缘,事到如今,正该是做个了结的时候。

“若是陛下一时兴起,如今反省过来走错了路,回头还为时未晚,臣可以将此事摆平,更会保她平安无事。”

赵倾城沉默许久,又将放好的圣旨从檀木匣子里拿出来,起身一步步走到顾牧和面前,猛地将手中的圣旨推到他怀中,声音嘶哑决绝:“引火烧身如何,灰灭无余又如何,朕绝不会放手。”

顾牧和迟疑的打开圣旨,眼瞳微颤。

这是一道封后诏书,玉玺的朱红印章已经有些褪色。

极尽华贵尊荣的辞藻洋洋洒洒,直到顾牧和看到了盛澈的名讳。

……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命以册宝,立尔为后。

“朕想等她心甘情愿之时,让她亲手在这道诏书上盖上她的凤印,自她入宫之时,这诏书便写下了,直到今日她都未曾见到过。”

顾牧和深知盛澈本不属于这座皇宫,与陛下也非同路之人,可事已至此,盛澈是否可以平安离开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顾牧和甚至有一瞬间在自己这个亲外甥身上看到了长姐的影子。

长姐香消玉殒的前一年,顾牧和自战场归来。

姐弟二人三年未见,临行前还是恩爱非常的帝后如今已经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或者说是先帝有心重叙旧情,长姐却早已心伤情断,先帝做不到择一人白首,甚至做不到在这芸芸后宫之中将长姐放在特别的位置,曾经的海誓山盟如今回首看来竟是一场风吹云散的笑话。

长姐容颜依旧,艳绝六宫,再见时却犹如一朵开败了的花,目如枯井,抓着他的手病恹恹的说:“阿和,姐姐回不了头了,往后城儿还劳烦你多加照料,护好他,皇位之路凶险异常不要也罢,让他选个自己喜欢的人,安安稳稳的过这一辈子也挺好的。”

长姐可以不要这个皇位,但顾家不可以,这是顾牧和最愧对长姐的事,她临死之前忧心牵挂的儿子,最终还是被顾氏一族一路披荆斩棘拥护上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顾牧和以为赵倾城最终会成为他父皇那般薄情寡义的君王,可悲可叹的是,他竟然更像固执又决然的长姐。

顾牧和抬眸看向眼前之人,一字一句问道:“陛下心意已结?”

“舅舅,朕回不了头了。”赵倾城淡然启唇,接过顾牧和手中的诏书。

这句话和多年前病榻上柔弱又决意的身影重合,顾牧和心旌神摇,生怕陛下步了长姐的后尘。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我自会助陛下一臂之力。”

沉渣泛起的积年旧仇,便由他起随他逝,只要他顾牧和活在这世上一日,便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护这两个孩子安康顺遂。

长姐与阿南若泉下有知,应是会原谅他对两个孩子的隐瞒。

上一辈的他们,没有一个人得到了善果。

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却也不该加注在孩子们的身上。

……

顾牧和离去之后,陛下自殿内走出,一切恢复如旧。

朝堂那些声讨凶徒的声音依旧不断,只不过却被陛下一一打压下去。

没过几日的功夫,陛下就此事彻底清查了一批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的官员,罢黜抄家斩首示众,其中不乏千仙阁中惨死的王公贵子们的父兄亲朋。

一朝惊世血案连根带起的远不止那些个惨死当场的权贵们手底下的腌臜事,恐怕陛下这次是借此机会铲除异己,肃清朝纲,坚壁清野。

如此一番大动作自然招的朝堂之上怨声载道。

封地的几位亲王不知自哪里得来消息,以为陛下接下来会对他们下手,竟然胆大包天的私下联络,一个个的目迷五色却又蠢蠢欲动。

搅浑了一池沉水的建承王此时作壁上观,只等哪个不长眼的人犯上作乱,他便以勤王救驾之名借机一举将京畿的三十万禁军大换血。

届时北镇大营作为离上京最近的军营却救驾不及,皆因统帅悬而未决,此乱一处,他早已安插进里面的人便可以借此上位。

除了派去江南的人一直没有音信

剩下的一切皆在他的谋划之内。

建承王指尖点了点案桌,一旁的随身护卫迟了几息才走近。

“王爷有何吩咐?”

自霍竟被杀之后,从私卫里选出来的人虽然武功高强,但难免太过生疏摸不清主子的心思,有些话若不说透,便无法行事。

建承王捏了捏眉心:“将桌上这封信带给东吁使臣,再加派人手前去江南增援,莫要惊动飞龙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