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尘笑嘻嘻的将托盘上的汤盅一个个的摆过来:“其实我是循着香味过去的,方才已经喝了一大碗了。”
“你就小子鼻子灵!”她舀了勺甜汤喝下,赞不绝口:“姑姑的手艺比宫里御厨还要好。”
“是吗?”岳惜岚笑的温婉:“那日后我去宫中看望你时,便给你煲些汤带过去。”
盛澈手下的勺子顿了顿,尔后点点头。
主仆二人离开申屠府后,并未立即回宫,而是去了永安街闲逛一番,暗卫躲在四处一路随行,见主仆二人大包小包买了不少的小吃,才意兴阑珊的打道回宫。
入了宫门,那些小吃便悉数被暗卫送去了勤政殿。
凌与枫看着本该摆放奏疏的御案之上堆满了民间小吃,站在一旁不尽皱起了眉头。
“陛下不觉得小九这几日有些反常吗?”
赵倾城着手拆着一包油纸:“你是说他让我治罪岳恒天的事?”
凌与枫道:“她并未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再者说岳恒天罪不至死。”
“她与朕说是想压一压岳恒天的气焰,向让他担惊受怕几日,到时候再亲自敲打他。”
“陛下就由着她这么胡来,陛下可知前朝都传了些什么闲话?”
“无非是说皇贵妃祸国,或是朕借皇贵妃之名施打压之实。”
“那陛下就如此坐视不管?”
“我夫妇二人在他们眼里何时好过,随他们说去。”
凌与枫还没往下接话,只听赵倾城抬头反问:“如此一来,我与澈儿是不是更相配了,一个跋扈,一个奸诈。”
凌与枫十分无语:“对对对,简直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赵倾城又接着拆面前的吃食,“你真不和朕一起吃点?”
凌与枫摇头:“臣对这些姑娘家喜欢的小食不感兴趣。”
赵倾城却忽然举起一串糖葫芦:“可澈儿与朕说起过,冯和槿很喜欢吃这个。”
春满在殿外候着,只见大都统从殿内快步走了出来。
他望着离去的背影,用搭着浮尘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
“小忠,大都统手上拿着的那是什么玩意?”
李小忠也够着头看:“大公公,好像是串糖葫芦。”
“……啥?”春满算是开了眼了。
交泰殿内殿,正尘就着烛火拆开了唯一带回来的一包小食,将里面的酥糖倒进盘子里之后,拿着油纸在火上燎了燎,油纸上面随即显现出几个字。
“九爷,他们得手了。”他眸色凝重的看向坐塌上擦拭的人。
盛澈并未抬头,用兽皮布轻轻从归期刀的刀刃一扫而过,刀锋映着桌旁的灯火闪过冷光。
“好戏要开始了。”
……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建承王府的门缝里被塞进一封拜帖,守门小厮送去给大管家周筠过目,周筠打开拜帖的同时,掉出了一块布料。
他拾起地上的布料仔细一看,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火急火燎朝往后院赶去。
半日之后,被派出去的狄非回来禀报。
“王爷,恩华寺主持说太后娘娘的凤仪申时便已起驾回宫,属下带人沿路去找,在发现离寺庙不到五里的密林中发现了十几具宫中随护的尸体。这是钉在一名尸体身上的信,还请王爷过目。”
建承王脸色阴沉至极,伸手接过那染血的信封。
“她竟敢挟持太后!”赵胤封迅速扫过之后一把将信纸拍在桌上:“宫中难道没有听到风声?”
“回禀王爷,太后娘娘惯常每逢十五去恩华寺祈福,少则当日来回,多则小住三五日,是以宫中并未询问。”
“她这是要与本王鱼死网破?”手下的信纸逐渐被攥揉成一团,然后毫不留情的扔在了地上:“当真是年少轻狂,她以为就凭她在江湖上招募的那些亡命之徒便妄想能与本王抗衡。”
“王爷,是否要告知陛下?”
“不必,”赵胤封眼神闪过狠绝:“既是她主动挑衅,便怪不得本王斩草除根了。”
狄非在一旁提醒:“可陛下那边恐怕……”
赵胤封冷笑道:“悍匪盛九恶名昭著,在江湖上仇敌无数,又有谁能晓得她手下那些亡命徒里有没有一两个忍辱负重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哪,至于她最后死于谁手,不重要。”
“狄非,召集死侍,随本王赴约。”
狄非拱手听令:“属下遵命。”
……
上京地处北方,七月中旬的气候将秋不秋,似夏不夏,晌午还艳阳高照晒得那簇蓝雪见蔫了吧唧的,一入夜却又刮起了凉风。
盛澈就站在小花园前,盯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希望它们能尽快开放。从前送青山上有不少的花草,御花园也甚多,她却从不曾驻足仔细观赏那一朵,更没亲眼见过花开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正尘从不远处走来,站在她身后:“方才来人,说顾相今日进宫,陛下在乾清殿摆了家宴,请九爷过去。”
“替我回了,不去。”
她蹲下身朝爬在脚边的小宝念念有词道:“你帮我看着点,若是开花了便去殿里知会我一声。”
若是没记错,这已经是九爷第三次拒绝顾牧和了,前两次是顾府家丁来送糖炒栗子,她让人接过之后直接扔了,这次连家宴都不去了,从前九爷最是敬重顾牧和,究竟怎么了?可是与老寨主有关?
正尘在一旁欲言又止,终究没敢问。
“九爷这是在难为小宝,殿门的门槛这么高,它如何爬的过去?”
“说得倒也是!”盛澈轻轻敲了敲小宝的龟壳,又将它抱起来放到了正尘怀里:“好好照顾他,走到哪带到哪!”
“九爷说什么丧气话!快呸呸呸!”说着顺手用指节敲了三下龟壳。
盛澈笑了:“我的是你快去给乾清殿的人回话,带上小宝。”
“哦哦,我这就去!”
盛澈脸上的笑意随着正尘的转身离去迅速消失,然后默默转身回了殿。
“歇下了?”赵倾城听完来人禀报稍有诧异,又即刻恢复如初,转身与侧旁人解释:“估计是今日在马场玩累了,舅舅莫要见怪。”
“是臣的疏忽,今日入宫匆忙,未提前通禀。”顾牧和缓和道。
自送膳的奴才依次退下,二人就这几日朝堂政事又商讨起来,只不过顾牧和看得出,陛下有些心不在焉。
他将手中玉箸放下,道:“夏秋交替易染病气,不若陛下还是先去交泰殿看看皇贵妃,家宴改日也无妨。”
赵倾城并未多做犹豫,起身道:“还望舅舅见谅。”
顾牧和起身,目送陛下离去。
交泰殿中,几个身着蔻梢色衣袍的宫女提着水桶鱼贯而出,惜错在浴房为盛澈调试水温浸好香料,摆好一应沐浴更衣所用的物件,回身问站在窗棂旁吹夜风的人。
“娘娘,可要奴婢服侍?”她晓得盛澈有独自沐浴的习惯,不喜旁的人伺候,可前几日娘娘才刚晕过一次,她总是有些担忧。
“不必了姑姑,去替我将寝榻前的熏香点燃吧。”
“那奴婢在外面候着。”话落,便退了出去。
盛澈宽衣解带,慢慢步入浴桶,袅袅水汽蒸的她有些困乏,倚在桶边闭目养神静静听着近旁烛火劈燃之声。
第一次住进这座交泰殿时的情境还恍如昨日,这一转眼,竟也快三年了。
外人瞧着这座宫殿一成不变,里面住着的人恩宠依旧,可也只有她自己明白,物是人非事境变迁,也不过这寥寥几年的光景。
丝丝缕缕的水汽里忽然多了些不属于它的味道,那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是绿蓝。
这皇宫中之中,还有谁会比她更喜欢那绿蓝的香气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