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 章 情债(1 / 2)

在小厨房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正尘才端着煨好的姜汤进了内殿。

“后厨在姜汤里加了上好的紫参,我怕浪费药材多熬了一会儿,九爷等急了吧。”他边说边小心看着手上的药碗,没听见应答声,这才抬头看过去。

软塌上坐着的人眸色涣散一副失了魂的模样,手边搭着那本快要翻阅完的《明孝宗传》,另一只手紧攥着矮桌的桌角,力气大的指节都泛了白。

“九爷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正尘忙将汤碗放在矮桌上,伸手去探盛澈的脉搏。

她却恹恹摆手:“只是忽然心口有些疼。”

听闻此言,正尘眉心不自觉的蹙紧:“当年粉黛苑那一刀伤了心口的经脉,几乎要了九爷的半条命,要不是师父将九爷带回悠竹居,怕是……”

他越说越后怕:“莫不是旧伤复发了?我这就去请风师兄过来。”

“不必了。”盛澈开口阻止,却将手上那本靛蓝册子仔细的放在膝盖上,慢慢抚平边角的折痕。

“你可有看过这书册?”她兀自问道。

“闲来无事翻了翻,但是没看太懂,九爷看完了?讲的什么?”正尘拿手触了触汤碗,还有些热,过会儿再让九爷用吧。

盛澈低头用指尖轻轻描摹着封皮上的那几个字,自顾自的说着:“里面讲了一位君王,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

正尘还未听明白:“许多皇帝不都是只有一位皇后吗,咱们陛下如今连皇后都没有。”

“就只有皇后,再无旁的人了。”盛澈低低的又补了一句。

正尘迟疑片刻,看看那册子,想起陛下曾说过的话,这才明白过来九爷为何忽然心口疼。

钱债还钱,命债抵命,可这情债……

他不敢再言语,杵在那等的姜汤都要凉了,才小声提醒:“九爷,这紫参是豫南进贡的,整个御医属就这么一棵,珍贵得很,咱们还是别糟蹋好东西了。

他从小和药材打交道,这东西万金难求,他真的不想暴殄天物。

但说完又后悔了,贡品里唯一的紫参如今在他们宫里,还能是谁给的。

处处无他又处处有他,现在提及此事,无异于在九爷伤口上撒盐,一遍遍的提醒着她有多不知好歹忘恩负义。

“若是九爷不想喝就不喝了。”他端起冷掉的汤碗转身要走,盛澈却抬手拿过来,一声不吭的喝了个干净。

见她又没了动静,坐在那一动不动,正尘只好抱着碗退了出去。

日落月升,内殿的人没出来,殿外也没人敢进去。

盛澈手下压着那本有些磨了边角的册子,回想着这册子是何时出现在她宫里的。

太早了,原是她刚刚封为贵妃常去史历馆之时,赵倾城便已经有了这个心思,那书册还是她自己拿回来的。

或许这心思更早些。

是在她进宫之时,还是在她被押解进京半路被暗卫救下之时……

原来他早就打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主意。

不知该嘲笑赵倾城堂堂帝王竟存了如此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心思,还是该自嘲她果然如江湖中人所说狠厉绝情铁石心肠

更不知上辈子赵倾城究竟欠了她多少,今生才要顶着如此金尊玉贵的身份来低三下四的对她好。

许是欠了太多的债,这辈子才如此倒霉遇到她。

又是一阵心悸,盛澈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可能真是旧疾复发了,不然怎会如此疼,四肢百骸由着心脏牵扯,想他一次疼一次,疼一次就觉得欠他更多。

当真是个死结

她痛的爬到榻上,盖上锦被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有多久,久到她做了许多的梦,大多与赵倾城有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属常事。

梦里她看到赵倾城殷红着眼眶十分委屈的说着:“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拿你没办法。”

梦里她听到赵倾城黯然颓败的声音从朱红色的殿门外传来:“她不想见朕。”

梦里她回了送青山,寨子里红绸飞舞张灯结彩,赵倾城一袭大红喜服站在明堂开阔的主厅内负手而立,朗月皓齿笑着回她:“好,我来当你的压寨夫人。”

忽然,梦里烽烟四起尸山血海,她怎么都找不到他……

盛澈猛的惊醒,满头大汗。

“九爷终于醒了,这烧该是退了吧。”正尘拧着手上的冷帕子正欲给她擦汗。

静坐在案桌旁看医书的风兮寒抬抬眸子:“寻常寒症,发发汗就好了,又吹冷风又喝冷酒,九爷身子弱一些自然受不住。”

盛澈恍惚了一阵子,哑声问道:“是何时辰了?”

正尘忙道:“戌时三刻了,是又做噩梦了吗?”

盛澈刚承继总舵主时手上染了不少血,但年纪属实尚小,午夜梦回时常梦魇,梦到死在她刀下的人变成恶鬼来索命,她那时总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坐上一夜,床下有小宝陪着。

久而久之,穷凶极恶的名声散出去,人也就麻木了。

可方才,正尘分明瞧出她又做了噩梦。

风兮寒不知前因后果,难得唠叨:“都这月份了,还去楼台喝酒,当真是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昏睡三天,算是给你个教训了。”

“我睡了三天?”

“嗯,发了高热,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就这么躺了三天,昨日和槿哥还专程来询问哪,九爷人醒了我这就命人去回他一声。”

正尘退了下去,风兮寒却没走,这时辰在后宫待着于理不合,想来他是有事要说。

盛澈自行下榻坐在案桌旁,倒了杯热茶喝了下去。

“风师兄有话要与我讲?”

“这三日我接连进出交泰殿,察觉四周高手遍布,我曾与九爷说过有些人碰不得,莫要引火上身,如今看来,你我先前筹谋要离开上京之事,要搁置了。”

他和九爷行事周密,甚至连正尘也没有提前告知。

崔芸惜暴毙,盛澈假死,分明步步在计划之内,可最后崔家竟然没有发难,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我尚且不知崔家为何会放过你,以崔明逸的心计,该当猜想得到他女儿的死与你有关,难道陛下插手了?”风兮寒直截了当道。

盛澈唇色苍白:“应该是他。”

风兮寒眉宇微蹙:“他是用何代价让崔家罢手的,我们分明故意留了把柄。”

盛澈摇头,人看着有些虚弱。

“罢了,万事等觞爷回京再议,你也顾好自己的身子,入了皇宫之后竟然比在送青山时还要多灾多难。”

他比盛澈年长十多岁,总觉得眼前的丫头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师父叮嘱再三,杨觞临行托付,他却眼睁睁看着盛澈又病了一场,风兮寒实在是惭愧。

前脚风兮寒一走,后脚听闻盛澈苏醒的冯和槿便来求见。

“我有事要问你。”

“臣也有事禀报。”

二人面面相觑,盛澈道:“你先说。”

“昨日上京暗线来报,崔相有一门客行踪诡异暗自出京,在城外五十里处与一神秘人接头,返回时被我们的人拿下,后来发现他后背竟然有西昭宫廷武士的纹身,臣先前记得与君山刺客一事当时杨觞挑战的那三名门客据传也是西昭武士,臣斗胆来问,这次崔府的门客,是娘娘让杨兄故技重施吗?”

西昭情报向来是凌与枫亲自禀报给赵倾城,冯和槿知之甚少,并不敢贸然行事。

盛澈稍有困顿:“杨觞此时并未在上京,况且当时建承王的那三名门客并非真正的西昭武士,只是陛下为了摆脱我的嫌隙故意嫁祸的……”

说着说着,二人皆是猛然清醒。

“那三名门客是假的西昭武士,可这个却是真的!”

冯和槿也急道:“陛下亲征,崔明逸这个节骨眼私通西昭。坏了,暗卫们并未拦下那名神秘人。”

崔明逸私通西昭之事盛澈前几日便已知晓,却竟未料到他胆大包天到将敌国武士佯装成门客养在身边。

如今又行此一招。wap.bΙQμGètν.còM

思及以往,盛澈突兀问道:“安妃之死,你可知陛下究竟是如何给的崔家交代。”

冯和槿眼神闪躲,并未立刻回答。

“陛下替我压下崔家的发难我早已知晓,我只是弄明白其中缘由。”

“那时只有陛下和大人在场,臣不曾得知。”冯和槿垂着脑袋。

“事关陛下安危,你还要隐瞒?你们家大人知道的事你会不知道?若是不说我便宣崔明逸进宫来问,到时鱼死网破,前脚你给丞相收尸后脚就得将我押送大理寺,别以为我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