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路过廊下时冯和槿抬脚跟上,春满随即垂首道:“副都统公务繁忙,娘娘这里奴才会小心照顾的。”
冯和槿不回话,瞧了一眼盛澈却也不动弹。
“副统领这是?”春满以为是自己的话没说明白。
盛澈不耐烦的瞟了一眼这个木头,又道:“别管他了,他也是听命行事。”
这副统领听命于谁才会对后宫的主子寸步不离?
春满当即明白过来,不再多言,引着盛澈往马场方向去。
这一路程确实远些,偌大的皇宫东西四角里,摘星台在东,马场在西,皆设在宫中最为偏僻之处,陛下国事繁重,哪有闲情逸致来驭马骑射,马场一年到头的冷清,上次众人来此还是盛澈邀着一众妃嫔来打马球。
春满一路上也不闲着,自顾自的和盛澈说着途径的地界和宫宇的名字。
末了,小心的看了几眼四下欣赏沿途风景的盛澈,忽的道:“娘娘可知太和殿勤政殿和陛下的乾清殿属于前朝,太后和娘娘们住的算作后宫。”
这是嫌路上无趣,找她问作消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他讲讲也无妨。
“确是不知。”盛澈坦诚道。
春满自是晓得她会如此说,下头的话早就备好了:“陛下生活起居为乾清殿,议事批奏为勤政殿,是以娘娘们所居之地自然是盼望着离这两所宫宇越近越好,虽说谦宁殿是历代皇后居所,但娘娘们最为心仪的宫殿却是交泰殿。”
这交泰殿位于勤政殿和乾清殿之间,两厢走动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确实算作后宫里离着陛下最近的宫殿了。
这交泰殿盛澈住了都快一年了,经春满这么一提醒如今才晓得自己住的宫殿如此贵重。
不过他到底想说什么?
“嗯,那间殿建的确实华丽。”她随口回了一句,也不算冷了场,反正是指望不上身后那个佩剑的冰块脸帮她接话了。
春满赶忙又道:“确实华丽,陛下初登大宝便寻人来翻新这间殿,说是不久就会有人住进来,殿里的物件摆设一应用的宫中最好的,比之皇后的谦宁殿都要贵气几分,奴才还尊陛下的令紧赶慢赶的在院里让人砌了龟池,没过多久便从良人坊将娘娘接出来了。”
春满说着还不忘打量盛澈的神情:“陛下东宫之中除了那些个未曾伺候过便遣散回自家的美人,单是有封号的主子就有十一位,陛下登基之初娘娘们各个想入主交泰殿,可陛下谁都没应下,直到等来了娘娘您。”
这话说的连一旁默不作声的冯和槿都听出了其中用意,偏偏盛澈心思不在这上面,眼瞅着眸色越来越深。
这意思是当太子时宠幸过的美人就有十一位了,前头芜秋姑姑不还说刚纳了妃便去前线征战了吗?不是说后来也鲜少踏足后宫吗?
骗鬼哪!
怪不得床上功夫了得,看来打仗回来他可真没闲着啊!
思及此,盛澈咬牙切齿道:“怎么,我得感恩戴德不成,再金雕玉砌不也就是个人住的地方。”
再说了,想临幸谁再远不也去的了,难道当年那十一位美人不是各住各的。
听着盛澈语气不善,春满当即察觉不对,思来想去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作礼的袖摆中两只手攥了又攥,思忖了片刻,突兀道:“娘娘,此话虽不得当,但奴才还是不得不说。”
盛澈被这忽转的话茬弄得摸不着头脑:“不去马场了?要直接在这说?”
“马场是马场的事,奴才说的话虽不合规矩,但奴才替陛下委屈。”春满一副凛然无畏的模样。
这倒让盛澈提起了兴趣。
陛下还能受什么委屈?
春满瞧了一眼盛澈身后的副统领满脸的肃然,想必如今让她退远一些也不太可能,不过也无妨,平日里这位副统领就是个不太爱言语的,往后自然不会去陛下面前嚼舌根。
他躬了躬背,貌似恭敬:“陛下自登基之日起,但凡去后宫,便只宿在娘娘那处,娘娘该当晓得陛下的心意。”
盛澈一时间懵怔住了,沉默片刻却反应过来:“你当我是傻的,他一连七日临幸后宫时,你可是日日来交泰殿与我禀报他宿在了哪个妃子处呐。”
虽说那次是被她给气得,但睡了便是睡了,如今玩守身如玉这一招是不是太迟了点。
“只是就寝,并未宠幸,此事彤史令皆可查阅。”见皇贵妃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春满不得不将话说了个透彻。
接着便是一阵冗长的寂静,春满垂着脑袋,本以为娘娘因着听了这话羞臊不已不愿接话茬,待脖子累的都快直不起来时,才听面前人后知后觉道:
“你的意思是陛下去了后妃宫里没碰她们,就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ъìQυGΕtV.℃ǒΜ
春满没想到皇贵妃娘娘能将话问的如此直白,他跟着闹了个大红脸,“……正如娘娘所言。”
怪不得后宫没孩子,怪不得她自两淮回宫之时赵倾城与她说自己清心寡欲安分守己,她当时还以为他是被正尘那番不着四六的话给哄住,为她开心才随口说的。
毕竟谁会放着满后宫的花红柳绿不去采撷。
“那他前些日子不是还去探望了安妃?”
现下盛澈恨不得真找出点赵倾城的把柄来指摘他。
不然若真如春满所言,他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那岂不是坐实了她的负心薄性。
“那是安妃娘娘命宫人一再来请说自己病了,太后那边又催促,陛下才不得不去探望,但陛下也只是在那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先头宫中有因此事传安妃娘娘遇喜的,这事奴才心里跟明镜一样,从未侍寝过又怎会有孕哪,陛下还因此流言杖毙了几个在交泰殿附近嚼舌根的宫人,就是怕娘娘误会……”
“别说了!”
盛澈忽的打断他。
若让他再说下去,她这些日子的做派岂止负心薄性,简直就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了。
“妄论内帏事是重罪,奴才请娘娘责罚。”春满十分有眼力劲的跪了下来。
果真是个人精,话都说完了如今晓得有罪了,那你倒是别说啊,如今将我置于何地?
盛澈心烦意乱的捏了捏眉心,再抬头却瞧见冯和槿在一旁蹙着眉头不知想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也有话说?”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冯和槿思忖片刻,很是坦诚:“臣觉得娘娘现下应该不想听。”
“那就先别说了。”盛澈抬手按了按有些憋闷的心口,扔下这话直直的往马场走。
冯和槿瞧了一眼慢悠悠起身的春满,全然没了方才的紧绷,迟疑道:“大公公,我要不要说?”
这头春满往前头决绝而行的背影望了一眼,“药下太猛了会适得其反,大人可以缓一缓。”
“大公公晓得我要说何事?”冯和槿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些。
“不晓得,”春满道:“但瞧着大人的神情,应是和陛下有关,那大人就往后稍稍,奴才这边的委屈还没诉完。”
言毕,抬脚去追盛澈。
冯和槿懵了几息,不尽心道在御前伺候的洞察人心的功夫果真是厉害。
心烦意乱的一路闷头疾走到马场,待盛澈一抬头,却以为来错了地方,懵怔的四下望了片刻,脸色却越发的不好。
春满这才擦着脑门上的汗小跑着过来。
冯和槿执剑站在两个人身后,也被眼前的情境震慑住了。
“娘娘这是瞧见了。”他喘着气小心观察着盛澈的神色。
见她半天不言语,春满道:“陛下让工部筹备了三个多月,前几日又加了急,就是为了赶在娘娘生辰之日时给娘娘一个惊喜,但娘娘些日子却躲着陛下。”
如今的马场早已变了模样,盛澈却熟悉的紧,因为眼前,像极了她的送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