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见陛下!”
柏常安本就蹲着,慌忙放开身旁人的手腕,直接单膝跪地行了礼。
盛澈抬头看看居高临下的人,脸色乌漆嘛黑的,那个本是在她身后提着点心盒子的私卫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赵倾城身后。
看来是趁众人不注意,去告状了。
这边才刚想明白,她便被赵倾城一把给提溜起来,离跪在地上未曾被免礼的柏常安远远的。
“派来那些兵本就是些能工巧匠,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一众士兵皆已跪地俯身,他仗着没人敢直视天颜自顾将盛澈冻的通红发胀的手指塞进了怀里,低声道:“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与他闲聊,是嫌我无暇抽身来陪你吗?”
盛澈先是愣了愣,后又恍然瞧了地上的柏常安一眼,偷笑着拿手指在赵倾城宽大的墨色大氅里戳了戳他的心口:“你心胸也就芝麻点大了。”
“这与心胸有何关系,敢觊觎我的人,死不足惜。”言语间,赵倾城不咸不淡的瞟了瞟地上的人,越看越觉得碍眼。
这罪名说来盛澈倒有些替柏常安冤枉了,他从头至尾也就是想让她来自己身边当个护卫,觊觎一词属实算不上。
“他是看上我的功夫了,想将我要到他的飞龙大营去。”
赵倾城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头,眼神也不自觉的暗了几分。
在冷硬的地上跪的膝盖酸疼的柏常安只听到自己头顶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却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陛下语气不善的开口道:“方才听临安候世子想要将朕的随身私卫要走,可有此事?”
柏常安心下一惊,原来瞧上这小兵痞子的不只他一个,陛下竟也属意他做护卫,看来是触了龙颜了。
“臣不知这小兵如今是陛下私卫,只觉他功夫不错头脑灵光才想调他至身边,属实误会,还望陛下息怒。”
赵倾城冷嗤一声:“他一直便是朕的私卫,只是前些日子被朕委以重任派去了芜山,不过世子如此有眼光,看来是朕的人太过出色了。”
“陛下慧眼识英才,这小……盛校尉确实才干过人,所以臣也甚为欣赏。”
“甚为欣赏?”赵倾城道:“边疆大军里人才济济,难道世子要将所有才干之人都招至麾下?”
柏常安听的一后背冷汗。
难道陛下以为自己在暗地里拉拢人才!!
他怎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哪。
“臣……臣并无此意?臣只是看盛校尉有些眼缘,臣只看上了他一个。”他慌不择言的解释。
盛澈在一旁听的替柏常安捏了一把汗,这小子怎么还主动往坑里跳哪,赵倾城越忌讳什么他越说什么。
“看、上、她!”赵倾城一字一顿的挑出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巧了,朕也看上了。”
柏常安此时心跳如心跳如擂,脑子里乱的跑了马,根本听不出个头绪来,只好磕头求饶:“臣怎敢肖想陛下属意的人才。”
盛澈被赵倾城有些意气的行径弄得不知如何自处,此处虽说士兵不多,却也还是有个十来人的,若是将陛下如此咄咄逼人的行径传出去属实不太妥当。
她偷偷扯了扯赵倾城的袖摆,低声道:“我饿了,咱们回皇帐吧。”
赵倾城这才缓和神色,朝柏常安道:“飞龙的五万援兵驻扎在东侧,你回营查看一下水土不服的士兵可有好转,清点了人数报于朕。”
柏常安如释重负道:“臣遵命。”
待陛下一走,他才敢慢吞吞起身,揉着膝盖在那纳闷陛下从前做太子的时候对他也算是和善,今儿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说他说错了什么话?
……
“反了他了!”这厢回了皇帐赵倾城便原形毕露,踢了两座木椅还不解气,愣是让凌与枫传旨柏常安,让他将他带的五万援军每人的户籍名讳年纪至亲几人查写清楚,漏一个人拿他是问。
而且令他大军再次出兵之前呈上来,大概柏常安不眠不休也得忙上五六日。
那边旨意颁完,君臣二人又耳语了几句后凌与枫自行退了下去,恰巧盛澈刚好换了套干净的衣衫从屏风后出来。
“你这醋性实在大了些,我在他眼里可是个男人。”
赵倾城不言语,从怀里拿出绢帕在铜盆里沾了水,将盛澈拉到腿上坐着,拽出她的腕子闷头一阵擦拭,半晌才阴郁开口:“这小子在上京名声在外。”
“名声在外?”盛澈顿时来了兴致:“他看着斯斯文文没个心计的模样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名声?”
赵倾城上上下下打量怀里束着高鬓发髻未施粉黛的人,就越发觉得柏常安心术不正:“他男女不忌,光是临安侯府的外宅里便养了四五个娈宠,你是男是女对他有何分别!”
少见赵倾城如此的神色外露,自打互通了心意之后这家伙简直是变本加厉的拈酸吃醋,杨觞见不得,柏常安碰不得,再如此纵容下去,许是往后和凌与枫说话也得隔着个帘子了。
她将手腕从他手里救出来,正经道:“我扔在芜山军营的包袱可有找到?”
赵倾城顿了顿,懵怔道:“已经命人拿来了,此刻就要?”
“嗯,现在就要。”盛澈直接往旁边挪了挪,坐在软垫上等着她的包袱。
赵倾城不明所以的起身从军案后面将一个烟褐色的锦布包袱拿到软塌上,低头看着盛澈在那拆包袱。
那包袱一敞开,一堆瓶瓶罐罐下那本靛蓝色的书册尤为显眼,他很是不自在的将目光别到一侧。
“知道我为什么下定决心来找你吗?”盛澈抬起头,很是期待的问道。
此番定要彻底将这陈年醋坛敲打明白,免得日后自己身边连只公蚊子都见不到。
“嗯,你说过了,在宫里晓得了我将崔芸惜的死揽在了自己身上的事,还与冯和槿察觉上京可能有人通敌。”不知为何赵倾城忽然间沉闷了些,别扭道:“我明白你是为了这些才来西北的。”
“你哪明白了?”盛澈气得将包袱最下面压着的《明孝宗传》拽出来扔进他怀里:“芜央城一战我捡回一条命,醒来之后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赵倾城不知所措,以为她反悔了,上前将人一把抱住:“我听进去了……我全都答应你!”
盛澈瞧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书册,认真道:“我看完这书之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了许多的事,有从前的也有以后的。”
说着从那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反手掰正赵倾城的脑袋,迫使他看着自己:“梦里桩桩件件都有你,醒来之后我就觉得我可能要完了。”
赵倾城呼吸断续了片刻,眸色粼粼的盯着她,听她接下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