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账本上的数字逐月攀升,半年后,他们盘下了里尔主街上最气派的三层砖石建筑,黄铜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命运的齿轮却在1796年的夏日悄然转向。马伦将投票用的鹅毛笔郑重别在胸前,站在市政厅的选民队伍中,沾着酱油渍的粗布衣浆洗得发白。
作为纳税超过15法郎的“积极公民”,他终于获得了大革-命赋予的神圣权利。然而这份荣光尚未焐热,灾难便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18岁的马昆仑继承了父亲深邃的东方眼眸,却也遗传了少年人特有的莽撞。那个飘着细雨的傍晚,邻桌醉汉掀翻了盛着咕咾肉的瓷盘,油星溅在马昆仑新熨烫的衬衫上。
争吵声中,少年的拳头失去控制,醉汉的后脑重重磕在铸铁桌角。当军警的皮靴踏碎餐馆的宁静,玛格丽特的尖叫与瓷器碎裂声混作一团,马伦死死攥着儿子的手,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桌布。
里尔刑事法庭的橡木门沉重如命运。马伦无力的跪倒于铺满青苔的石阶上,额头抵着冰冷的花岗岩,听着法庭内传来的宣判。
“杀人罪,判处死刑。”法官的声音透过窗棂飘出,惊飞了屋檐下的灰鸽子。只是那“未满20岁”的赦死条款宣布时,马伦几乎跌进妻子玛格丽特颤抖的怀中,但十五年的法属殖民地苦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痛苦的死亡?
他望着囚车中儿子逐渐远去的身影,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午后,想起安德鲁上校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此刻,那位曾经的年轻上校,已成为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终身执政官;而自己,依然是历史洪流中一粒渺小的尘埃,在命运的漩涡里无力挣扎。
一周后,夏日的巴黎蒸腾着灼人的热浪,波旁宫前的花岗岩地砖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白光。
此时的马伦正站在波旁宫门前,他那已经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喃喃重复着:“也许,似乎,有可能……”
远处传来骑兵队整齐的马蹄声,马伦猛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他踉跄着冲上前,跪倒于镀金的宫门前。
守卫的掷弹兵立刻端起步枪,枪托砸地的声响惊飞了广场上的鸽群。“让开!这是执政官公民的专用通道!”
士兵的皮靴碾过马伦伸出的手掌,他却死死攥住对方的裤脚:“求您通报一声!我是里尔的唐耶尔·马伦,4年前曾在里尔见过……”
“把这个疯子拖走!”在值班军官的呵斥声中,马伦被粗暴地拽离宫门,后背撞上冰冷的青铜雕像。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缓缓敞开,马伦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身着橄榄绿军装的身影,正迈着优雅而威严的步伐走出宫殿。数年的时光并未消磨安德鲁眼中的锐利,反而让那份掌控一切的气势更添几分慑人锋芒。
“等等。”安德鲁抬手示意卫队停下,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浑身污垢的男人,“你说你叫马伦?来自里尔城?”
马伦浑身剧烈颤抖,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他拼尽全身力气嘶吼:“是!上校公民……不,执政官阁下!我儿子被判流放路易斯安那,他才十八岁……”
安德鲁的神色瞬间凝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而马伦及儿子的命运,此刻正悬在执政官微微上扬的嘴角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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