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犹豫道：“缂丝自古便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这进上的更是优中选优……”

宋老三看她不敢要价，便笑道：“你尽管说，福霖她师父是京城来的，自然也清楚价钱。”

福霖瞥宋老三一眼，这个哥哥胳膊肘往外拐，不能要了啊！

婉娘这才鼓足勇气说：“一千两银子。”

福霖琢磨了一下，有点贵，但她买得起。

正在福霖犹豫的时候，余光里瞥见那位妇人手中的活儿停下来了，正侧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福霖心思一转，便道：“听我哥哥说，姐姐和婶子是打算回老家去，路上婶子生了病才在我们秋灵县常住，不知婶子生了什么病？我师父原是太医，医术自是没的说，不如让我师父给婶子看看？”

婉娘心动，她看自己亲娘一眼，似下了个决定道：“不知你师父何时有空？”

婉娘的娘却高声道：“我没病！用不着请医。”

“娘，就是找大夫看看，万一你的眼睛能治好呢？”婉娘一脸坚毅地说完，似乎下了个决定，跟福霖道：“咱们先出去说，寅时哥，你留在这里陪陪我娘，好不好？”

被婉娘这样央求着，宋寅时哪里还敢拒绝？忙不迭道：“都交给我，你们出去说话吧。”

福霖跟着婉娘出了屋子，往树下走了一会儿，她才道：“我娘眼睛有疾，是因为操劳太过。不瞒你说，我家姓孙，是江淮有名的人家，一手缂丝的本领就能让全家人锦衣玉食，我娘又有天分，无论缂丝还是绣花，她做得都极好。”

福霖点点头，“她缝荷包又快又好还不用看！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婉娘伤感一笑，“当今皇后喜爱缂丝，便宣了我娘进宫，要将宫内所藏画作全部做成缂丝作品，我娘没日没夜地做，硬生生累成了这样！”

婉娘深吸一口气，把泪花又忍了回去，“我娘眼睛治不好后，便又回了我们京城的家中，我的手艺不如我娘，在京城实在过不下去，只能再回老家。本来说得好好的，可我娘不知怎的跳了河，我不敢再带我娘坐船，便暂且安顿在秋灵县中，想等她好一点再回去。”

福霖听着感觉像是抑郁症，不过她不是正经的心理医生，也不敢断定，只道：“婶子还冲我笑呢，怎么会跳河呢？”

婉娘摇头，“我也不知，最近这几天她一直在缝荷包，反倒是精神好一点。”

福霖分析道：“恐怕还是眼睛引起的，失去了谋生的本领，情志所伤、肝气郁结逐渐引起五脏气机不和。若是眼睛好了，便不药而愈。”

婉娘苦笑，“我们在京城里求医问药，已经花光所有积蓄，可没有一点效果。我们已经死心了。”

“千万不要死心，不是我说大话，我师父的医术高超，比京城里的大夫可高多了，就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也多有不及。你娘在缂丝、绣花上有天分，我师父在太医上也有天分！”福霖拍拍胸脯，“只要再便宜点，我保证我师父能治好你娘！”

“若是能治好我娘的眼睛，别说便宜，就是不要钱我也愿意！”婉娘不大信任说。

福霖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一言为定！”

看着偷笑的福霖，婉娘感觉自己上了当，可这个当她上得心甘情愿，万一能治好她娘的眼睛呢？

想到这个，她忍不住期待起来，道：“那就一言为定，假如治不好的话……”

“治不好我就给你两千两。”福霖道。

婉娘绷不住笑了，弯下腰揉揉福霖的脸，“你不再次想想？”

福霖摇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是君子。”

婉娘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道：“只有男子才能当君子，莫不是你是男子？”

福霖则豪气万丈道：“君子是说明德行的，凭什么我我不能做君子？”

婉娘眼中闪过赞同，笑道：“福霖说的不错。”

福霖也觉得婉娘很好，一个能带着亲娘千里返乡的女人，不管外表如何，骨子里都有股韧劲！

她喜欢！

堂屋里，宋老三正绞尽脑汁跟妇人说话，见婉娘和福霖回来了，脸上带了终于轻松的笑意。

福霖把头扭向一边，她这个三哥多少有些丢人了，果然该丢！

“你们聊好了？”宋老三殷勤问道。

婉娘笑道：“是，聊好了。”她把画屏重新包起来，递给福霖，又道：“我相信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福霖接过，小心翼翼放进斜挎包里，拍胸脯道：“放心。”

婉娘目光移向那书包，道：“这看上去挺精巧的，是你谁给你做的？”

福霖把斜挎包取下来给婉娘看，“我的主意，让我嫂子做的，我嫂子手也巧。只不过这样的斜挎包不受人喜欢，有钱人都喜欢两手空空，所有东西让下人拿着。”

婉娘笑道，“可不是！不过可以做些精巧的东西，给你，我大致看懂了。”

福霖感慨说：“我们当初研究了很久，姐姐一眼就明白怎么做了，姐姐也很有天分！”

婉娘一怔，淡淡一笑。

画屏已经到手，福霖和李老三没有在婉娘家里久留，毕竟李老三是个男子。

李老三先带着福霖回绸缎庄一趟，再听福霖的话，买了福霖想吃的东西，这才一起回家。

路上，福霖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筒热气腾腾的梨汤，心里满足得不得了。

李老三提着福霖的挎包，又背着包袱跟在身后，包袱里都是福霖买的衣裳，不贵，但架不住多啊，几乎家里每人都有一身。他是升了掌柜，可不是发了财啊！

第一个月的月钱还没影呢！

李老三愤愤，只得想些美好的事情来转移心情，一想便想到了婉娘身上。篳趣閣

他出声问福霖，“婉娘说不对你失望，你跟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