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宋义就让大儿子先去林家坝请亲戚。
林家坝一开始不叫这个名,村里的人多姓张,前朝的时候,有一个姓林的大官给他们修了一截大坝,从此风调雨顺,再没有决堤过,为了纪念大官,他们便改名叫林家坝。
宋子时一听眼睛一亮,说:“正好我去河里摸鱼试试!捞回鱼来给娘做鱼吃!”
原本打算嘱咐大儿子早回来,听见这么一说沉默许久,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说,“不用着急回来,田里的活有我们呢!”
“哎!”宋子时应和着去拿渔网。
拾掇好刚出门,正好和宋寅时撞到一起。
“你慢点!”宋子时无奈摇头。
宋寅时拽住渔网,眼睛滴溜一转,“大哥你要去河边耍?带上我!”
宋子时拍拍宋寅时的肩膀,“我要去林家坝,你去吗?”
宋寅时立刻耷拉下脑袋,乖巧让开路:“哥,你早去早回。要是被扣下,我找人救你去。”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卯时和辰时呢?”
宋寅时耷拉着脑袋,“在学堂外玩呢,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夫子又不许我们大声说笑。”
宋子时瞪起眼睛,“你看看你,还不如两个弟弟听话!”
宋寅时做了个鬼脸,扭身去南屋找娘。
***
宋子时傍晚才回来,肩膀搭着鱼网,一只手拿着一条巴掌大的鱼。
宋义一见那两条鱼,嘴角一抿,“有两条就两条吧,老大媳妇儿,拿去灶间烧汤喝!”
宋子时递给春草,先灌了一大碗水,才道:“昨天刚下过雨,大坝里水涨了少说五寸。捕鱼的人家不少,但我原是捞着了几条,舅母洗衣服正好看见我了,说仨月没沾荤腥,便要了过去。”
宋义一拍桌子,“这一家人,经过他们家门的鸟都得褪一层毛,抠门恨不得不长屁yan!”
宋子时赶紧打断,“所以我又网了两条鱼,等以后我再去捞。”
宋义仍然消不去心里的怒火,在堂屋里转悠一阵,抬脚去了南屋。
宋子时心里也有怨气,去找自家媳妇儿求安慰。
宋义往南屋一站,心里的火气也就消失了,张氏对娘家的破事一清二楚,还说来干什么,这不是再多一个人生气?
他犹豫着到床边,看福霖睡觉。
福霖睡得很熟,小胸脯一张一收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在梦里也没忘记使劲儿,她打算加强锻炼,尽早学会翻身,抬头,爬,走路,摆脱现在的被动局面。
张氏一见宋义那便秘样,心里也有了数,淡淡问:“我娘家又欺负老大了?”
“我就不该让老大去,他拿了渔网顺道去捞鱼,结果被你弟妹看见全要走了,老大只好再补了两条。”
张氏冷笑一声,“哼,他们那德行不稀奇!就可怜我那侄女,连累得十七都没嫁出去,活活拖成了老姑娘!”
宋义挠头,“当时还打算嫁到咱们家来呢,幸亏你没有松口。”
张氏眉梢一扬,“我能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小月儿是个好的,可她爹娘什么打算以为我不知道?我一个人常省着贴补也就罢了,可不能把我儿子给贴补进去!”
张氏缓了缓神,“你且看着吧,等明天洗三,看他们拿出什么礼来!”
“咱们也不缺他们家一口吃的,明天只要福霖开心就行,”宋义拧起福霖脸颊上的肉,“是不是啊,福霖?”
“正睡觉呢,别吵醒她!”张氏拍开宋义的手。
福霖感觉脸疼,皱眉不耐地哼唧两声,眼球一动,撑开一条缝,打量四周,眼底又开始酝酿哭意。
“叫你招惹她!”张氏气得伸腿踹出一脚,抄起福霖,放在怀里哄睡。
心知闯了祸,宋义摸摸鼻子,脚往外溜,“那个,我去看看鱼汤好了没。”
***
鱼汤自然没好,春草正在做麦饭,宋子时缩在小杌子上择菜。
到时候往鱼汤里烫熟,饱蘸着汤汁的蔬菜,不论大人小孩都爱吃。
宋子时时不时抬头,拿眼觑春草,自他回来,春草只说过一句话,还是让他摘菜,究竟出啥事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今天早上还正常呢。
“看菜!”春草挥舞菜刀,切菜的架势带着杀气,要将案板一切两半才好。
宋子时缩了缩脖子,低头仔细看菜,捋一遍茎叶的缝隙,小声问:“谁惹你了?”
春草深吸一口气,她停下刀,仰头擦一把汗,没有人惹她,可就是心情不顺畅。
半晌,她开口说:“我问你,你今天有没有看见你表姐?”
宋子时恍然大悟,哭笑不得,“这吃的哪门子醋?听说快要嫁人,不见外人呢。”
春草一愣,“要嫁人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宋子时走过去,给春草擦汗,“别想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我当时虽和我表姐议过亲,可不是没成吗?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既然娶了你,就要跟你过一辈子!”
春草脸一红,露出心事被戳破的窘然。
她很害怕,从自己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而婆婆和弟媳接连怀孕时,她就怕得不得了,晚上做梦都是被休弃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