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忽的一声尖叫响起，杜夫子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底下打盹、玩闹的学生们空前一致，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福霖松开手里的几撮头发，一脸无辜回望，为什么大我只是个小孩，连牙都没长几颗，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老五又羞又窘，低头道歉，给夫子道完歉又跟学生们道歉，又赶紧抱着福霖远离教室。

在杜夫子的一小丛竹林里，老四急得直转圈，“万一被谁的家长知道了，咱们又得挨打！”

老五一手抱着福霖，蹲在地上画圈，“千万别拖累了杜夫子。”

福霖自知理亏，出奇安静，悄声打量着这片竹林，在书院房后郁郁葱葱，看来她生活在亚热带地区，百草未凋，要是在北方大雪倾覆之地，依照她家里的经济情况，活过冬天就得花光所有力气。

心中暗自庆幸，又打量这片竹林生得茂盛，土壤松软，老五找的这片地似乎久无人踏足，她心中一动，悄悄张开拳头，让种子随着手指缝淅淅沥沥掉下三五粒，完成今日任务。

希望来年春天，种子们能为这片竹林增色。

将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办完，福霖心中大石头落定，开始歪脑袋听两个小少年的苦恼。

“夫子你担心什么？还不如担心担心找到家去，娘该怎么打咱们？”

“我更担心夫子，二虎的娘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说不定还要跟夫子闹。”老五愁眉不展说完，又记起罪魁祸首，点点福霖的脑袋瓜，“就会给你哥找麻烦。”

福霖心虚望天，她这不是一时着急忘了吗？

老四忽然喜上眉梢，“不来也罢！平日里你说要去城里必得读书认字，我才跟你来。可大哥、三哥一样大字不识一个，不也去了城里？可见你说得不对！不用认字，我也能去！”

老五认认真真道：“三哥能去城里，是因为父母请托里正，咱们不一定有这好运道，而大哥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工，二哥进一趟城还挨了顿打。进城容易，在城里待下去难，学上几个字，咱们也好找活干。而且我听着，圣人的言论都极有理呢！多听听总没坏处。”

听老五这样条理清晰地说话，福霖忽然愧疚起来，一个热爱读书积极向上的孩子，本来应该在宽敞的教室里读书，就像她故乡的那些孩子们，可现在连扒窗听的机会都被她作没了。

这要怎么补偿？

福霖蔫哒哒地思考心里的事，任由老四、老五揉捏脸蛋。

俗话说“三岁看老”，现在老五才八岁就有读书的进取心，这是极不寻常的，他适合读书这条路子。

可现在家贫，等她长到能赚钱的年纪，那老五都多大了，这不是错过教育黄金期了吗？

“奇怪，今天小妹这么听话？”老四捏着福霖的脸做了个鬼脸，自己跟着做了个鬼脸。

老五拍掉老四的手，给福霖整了整襁褓，道：“小妹是知道自己惹了祸。”

福霖：“……”

等前院的学生们都家去吃饭，学院重新静了下来，老五站起身说：“走，咱们去跟夫子道歉。”

“行，我抱着福霖吧，要是夫子打福霖，我跑得比你快。”

福霖震惊，课堂上他都不管，还能体罚我一个小婴儿？

老五无语瞅着老四半晌，才道：“夫子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他还是把福霖交给了老四，不是怕挨揍，他想给夫子行礼，重新郑重道歉，抱着福霖不方便而已。Ｍ.

杜仲清就坐在门槛上等他们，旁人坐门槛显得穷酸，但他那样歪歪斜斜地坐着，反流露出洒脱不羁的韵致。

福霖心道：哼，她可是来自遥远的现代，受信息爆炸影响，她可知道凡是好看的姿势都是静心硬凹的结果，说不定在底下反复练习过千八百遍，真是只翘尾巴的孔雀啊。

老四、老五没有福霖的见识，看见这样的杜仲清只觉得高不可攀，走路都轻了许多。

“你们要家去吃饭？”杜仲清眼眸含笑地扫过三人。

“夫子，对不起！”老五行书生礼，长揖道。

老四抱着福霖，也道了一声对不起。

福霖心说就剩她没表态了，于是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两手岔开向前拱，像是要夫子抱。

夫子奇道：“她是让我抱吗？怎么一下子移了性？”

老五道：“妹妹很聪明的。”

夫子伸出手，老四立刻上前，把福霖送入夫子怀抱。

视线骤然变矮，福霖：……

四哥，要不要这么狗腿？

老四笑得一脸谄媚：“妹妹很喜欢夫子呢！从没见过她主动亲近谁！”

福霖对准夫子的脸，吧唧就是一大口，心中默念：亲帅哥，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