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嶙峋的手紧攥被子,倏然睁眼,后怕地急促喘息着,女子大张着秀美的双眼,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虚弱地摆头四顾,茫然打量着周遭。
确实是噩梦,虽是曾经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却如地狱中度过的十几年。
陌生的土坯房,身下是如下人房中一样硬邦邦的床,可是没有发霉的气味,反而……飘着一股淡淡饭香。
被子也更温暖厚实。
这,这是哪?
“仙儿,恩人她醒了!”
“nia~nia~”
一道粗犷的男人声,以及婴儿的小奶音。
床上的女人侧头看去,屋中已经没人,只有画布棉门帘在轻微晃荡。
“馨儿姐!”
人未至,先闻声。
是锦仙儿!
黎馨认出声音的主人,鼻子一酸,没有神采的眼中涌上泪水。
真好,她应该是过上了安稳日子。篳趣閣
真好~
模糊的双眼紧紧盯着棉布帘,黎馨想最后见见小丫头。
“仙儿……”
她轻轻叫出来。
“欸!是我,是我!馨儿姐!是我,大夫快给我姐姐看看,得吃些什么药?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得治好,求求您了!”
闻言,黎馨这才注意到,锦仙儿身后还有一位白须老者,扛着个木箱子。
她认得,这是郎中的行头。
“不,不用,不用看郎中,姐,姐没事儿……”
“嗐呀,姐,你好好休息,没事儿咱也让大夫给看看,我也好安心,啊~你睡吧~在我家,放心睡吧~”
确实很困,黎馨渐渐重新合上眼,睡过去之前,还不忘叮嘱:
“嗯,别乱花钱……”
视线逐渐模糊,但她就是挣扎着不肯闭眼,直到听到锦仙儿的保证:
“……好,不花钱……”
她才放心。
白须郎中把脉后,捋须良久,起身示意锦仙儿随他出去说话。
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个婴孩在屋内守着黎馨。
小婴儿粉雕玉琢,与锦仙儿有六七分相似,想来是她的孩子,这男人大概是她相公。
附在黎馨体内的宋仁骰如此想。
“大夫,我姐姐她得吃些什么药?不用在意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把药抓来!”
对上这俊俏姑娘焦灼的脸庞,老郎中目光躲闪,摇头叹道:
“老朽劝姑娘……尽早为令姊准备后事吧……”
“什……不,大夫,求求您救救她,她,一生命苦,好不,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了,还,还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抓着老郎中的医箱带子,锦仙儿跪地哭求。
“欸……请起,快快请起……她身体染病已久,又长期忧郁,加之错过调理疗养之机……已是无力回天了。用昂贵药材就算能让她回光返照,也是无用之功啊……”
“回光返照也好,求求你,帮帮我姐姐!哪怕数月也好……让她过几天常人的日子……”
见这女娃跪地不起,老郎中回想起刚刚她火急火燎冲进自己的药铺,抓着自己就往外拖的急切样子。
又抬头扫视一圈这小土房,他深知,若自己走了,她肯定会再找别的郎中病急乱投医,如果遇到那唯利是图的,定会狠砸她一笔,那不是令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老夫给你开些温补的药方和食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得这话,锦仙儿的脸上才重现笑容:
“多谢,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在锦仙儿的悉心照料下,黎馨一点点可以下床活动了。
骨瘦如柴的她并不敢靠近小婴儿,怕吓着孩子。
可这孩子却似乎很喜欢她,经常钻出爹爹的怀抱,朝这个姨姨伸手要抱抱。
“馨馨乖~姨姨累,等过几天再抱你~”
锦仙儿和她相公为报答恩人救命之情,给孩子取名“馨”。
看着这四口之家温馨的日子,宋仁骰也渐渐被感染。
可她内心总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揪着她的心。
一天深夜。
高烧令黎馨意识有些模糊,她强撑着起身,掀开被子,将里怀的一些铜板掏出来,搁在枕头边,而后,借着悠白月光,轻手轻脚出了门。
黎馨走了,无声无息。
她不想再拖累锦仙儿一家子,小宝儿有时,甚至都要为了她而饿肚子,这叫她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