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厅，院长朝众人艰难一笑。

毫不避讳地拿起外衣的袖子，摸了下眼角的泪水。

“抱歉，情绪有些激动，让大家见笑了。”

在场的众人，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要么就是医院的医生。

面对这个掌握他们生命，或者前途的老者。

众人觉得应该配合一下，又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一时间，场上只响起了几声轻笑，十分突兀，仿佛在嘲笑老者一般。

场面又静了下来，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着眼眸。

都担心这位老者误会。

好在，老者只是打量了下周围人的表情，似乎没有找到刚才发出笑声的人。

摇摇头，继续说道：“今天是一个伟大的时刻，也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停顿片刻，老者一脸唏嘘，“刚才你们的表现，证实我这辈子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医患之间的关系，真就变得……无法形容的紧张。”

“我刚毕业的时候，医生和患者之间的关系，说是彷如血亲也不为过。医生会竭尽所能，拯救患者，哪怕做出一些在如今看来违规的举动，甚至真到患者命悬一线的时候，不管医生有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都会硬着头皮进行最后一搏。”

老者昂着脑袋，眼眶湿润，思维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我一直记得，那个因为脑血栓陷入昏迷的患者，家属跪倒在我的面前，祈求我做最后的努力。要知道，我当时只是刚刚毕业，别说开颅手术这种高难度的手术，我连阑尾都没有割过。”

“我已经忘了当时心中的想法，反正最后是上手了，那需要手工转动的开颅器，前方转动的箭头，如同挖掘泥土般不断把患者的皮肉，骨骼碎成粉末，和着鲜血，一点点沿着仪器流到枕头上，随着箭头不断深入，血液喷的我满身满脸，我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满场寂静，甚至有几人脸色铁青，腮帮子鼓得老高。

“当时，我凭借得只是书上的一句话，‘释放颅内高压’，现在想来这玩意有点像西方的放血疗法。”

“后来呢？病人怎么样了？”

突兀的提问，打断了院长的回忆。

“当然没有挺过来。”

院长很是自然地回了一句。

“病人的家属并没有怪罪我，医院也没有为难我，只是这件事一直在我心中转悠，为此我查阅了大量的书籍，询问了许多临床医生。而这样做的原因，既是为了让我的良心过得去，也是想着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要把人救下来。”

“可惜……”

院长深深叹了口气。

“国内的医患关系急转直下，病人不再轻易相信医生，医生也不敢过多插手患者的病情，只敢按照明面上的治疗方案进行。”

“极个别受不住患者哀求的医生，动用了非常规手段，有些成功了，也有些失败了。”

“我得承认他们比我当时的水平高了不止一筹。”

“但是，患者家属事后开始担忧后遗症的问题，长期纠结之下，大部分都把医生告上了法庭。”

“医院……也会紧跟着对相关的医生进行处罚。”

“这样的恶性循环，造就了今天的一切。”

“治病救人，变成了养家糊口的技术工种，流水线处理之下，但凡有患者的病情超出了这个范畴，就不敢出手救治。”

“而你们也会对我这个医术不咋地的老头，心怀恐惧。担心我挟私报复，为难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