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冷冰冰的。

散乱细小的雨滴，在菩提树的树叶之上汇聚成更大的水滴，最后坠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那个青衫少年，还站在菩提树下，抬头仰望。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深情，忧伤。

往事如烟，一幕幕浮上心头。

姜阳仿佛看见了爷爷那慈祥的面容。看见了爷爷带着自己修习武道和针法的场景。更想起了其中无数的对话。

“小子，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给你求名北皇么？”

“为什么啊？”

“因为你生而不凡，爷爷此生只带着姜家走了前半程的路。现在爷爷年纪大了，能力也到了天花板，没办法更进一步。后半程的路，我无力带着姜家往前走了。这半程路，要靠你！”

当时还年少的姜阳很不解：“爷爷，你和我开玩笑呢。你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神医。还有你走不完的路？”

姜华陀指着北方：“前半程的路在东边，而后半程的路在北方。所以，我为你向天求名，姜北皇。希望你带着姜家，继续北上，一路封皇，这便是北皇二字的真意。”

当时的姜阳并不理解，只当这是爷爷鼓励姜阳的一番说辞。

直到五年前，姜家灭亡的时候，姜阳才知道爷爷那番话的意思。

回首过往，姜阳泪眼湿润。

转头，看向北方。

烟雨朦胧，北方无穷浩瀚。

“爷爷，我终于知道北方的路是什么了！爷爷，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宁愿耗费姜家百年气运也要为我求名姜北皇的用意了。”

“后半程的路，我带着姜家，走完！”

姜阳喃喃自语。

说着说着，姜阳就笑了。

笑的忧伤，苍凉。

“姜阳！”

就这时候，姜承海走了过来，轻声道：“今日在中海颁发黑羽令。过不久，势必惊动江南甚至整个淮江。乃至于两江都可能被惊动。你真的想好了吗？”ωωw.

姜阳没有去擦拭泪水，任凭雨水打湿眼泪：“想好了！一个半甲子以前，爷爷就是从这里开始兴建姜家的。今天，我也从这里开始。重走爷爷当年的路，再把爷爷没走完的那半程，也走完。”

姜承海沉声道：“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们势力弱小，一旦出现意外，如果……”

姜阳打断道：“没有如果！”

姜承海深深凝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后面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半晌后，姜承海道：“好。既然如此，九叔我陪着你，从这里出发。”

蓝九这时候走了过来，沉声道：“还有我蓝九。我可是姜家的媳妇儿呢。此生能够成为姜家的女人，是我蓝九最大的荣幸。赶上了姜家落难时，九婶便一直陪在你身边。”

姜阳看着这两个至亲之人，心中感动：“九叔，九婶，谢谢你们。因为我，你们受苦了。姜家受苦了……”

“傻孩子，这是姜家的命，是姜家的劫。你别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蓝九轻轻将姜阳揽入怀中，柔声道：“欲为人上人，必受万重苦。姜家，生来就是要为这个世界负重前行的人。”

温暖的感觉，让姜阳感动的想哭：“嗯。九婶，我姜家有你这样的女人，我姜阳有你这样的婶婶，是我的庆幸。”

蓝九欣慰笑道：“傻孩子，别这么煽情。我这一次和你九叔来中海看望你，其实是受了你妈妈的嘱托。”

姜阳猛然站直身体，身体一震：“我妈妈？”

想到自己的妈妈，姜阳的表情并没有像平常儿子对妈妈那般留恋慈爱。反而变的十分复杂。

甚至，还有几分怨气。

是的，姜阳对老爹非常崇拜，关系也好。可唯独对妈妈有怨气。

而且，怨气还不小！

姜阳并非小气不懂事的人。可纵然这样的人都对自己的母亲心怀怨念，可想而知这母子关系不是一般的差。

蓝九道：“是啊。你妈妈虽然和你从小关系不好，一直对你冷眼相对。其实她心里很挂念你。而且，有件事你应该要知道。”

姜阳表情严肃：“什么？”

蓝九道：“你爷爷有九个儿子，十几个孙子。为何单独为你去大禅寺向天求名？”

嗯？

这个问题倒是把姜阳给问住了。

之前姜阳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许久，姜阳想不出来：“为什么？”

蓝九道：“自然是因为你的妈妈啊。你的血脉，一半传承自姜家，一半传承自你母亲。你之所以与众不同，自然是因为你妈妈的这一半血脉。”

姜阳沉声道：“因为我妈妈？”

蓝九笃定道：“是啊。”

姜阳的脸都扭曲了：“可是我妈妈从小就对不好，也不喜欢我。我从小到大，妈妈从来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婶婶，十八年啊。我妈妈没和我说过一句话！你能体会这种感受吗？”

“我的亲哥哥，我的亲姐姐。我妈妈对他们很好。小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妈妈经常给他们夹肉吃，却不看我一眼。每逢年过节，妈妈都给哥哥姐姐准备礼物，当着我的面送给他们。可我，什么都没有……她甚至连一句安慰我的话都没说过。”

“从小到大，我每次过生日，她从来没跟我说过一声生日快乐！我就感觉自己是个弃子。如果不是老爹照顾着我，如果不是爷爷照顾着我，我感觉我活不到现在。我小时候多少次都想过轻生呢。”

“好孩子。你受苦了！”蓝九深深抱紧姜阳：“好孩子，别这么想。这件事，的确是你妈妈做的不对。她还是关心你的。只是……算了，等你摆平了中海的事情，我会遵照你妈妈的吩咐，把一样东西给你。”

姜阳大叫，抱紧蓝九：“婶婶！！”

蓝九泪水决堤：“好孩子！你是婶婶心中的好孩子！路还很长，未来，你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一旁的姜承海看的动容，却终究没说什么。

许久，姜阳松开蓝九，情绪也恢复了平静：“九婶，九叔，这里让人重新修缮一番。滞留在中海的姜氏子弟，让他们住进来吧。”

“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安身之所了。再也不必偷偷摸摸的在各行各业谋生。”

姜承海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滞留在中海的姜氏子弟，足足有一百多人。他们个个身怀非凡的医术，大部分都可以轻松吊打中海的一切医家大师。总要给他们找个发挥作用的事情。”

发挥医术所长？

是啊，这才是姜氏子弟最大的特长，也是最大的志向。

虽然这只是中海一隅之地，滞留在这里的姜氏子弟都不算两江姜氏的核心，但好歹也传承了姜氏一门的意志。

这话倒是提醒了姜阳。

稍微想了想，姜阳开口：“本来最好的落脚点就是济世堂。不过济世堂是费国清的，如今由费国清的小女儿费雪执掌。我如果安排姜氏子弟进去，多少有点鸠占鹊巢了。我不能让费老在九泉之下寒心啊。”

姜承海道：“中海我不熟，还是需要你多多安排他们。”

“有了！”姜阳灵光一闪：“我未婚妻就是医家出生，现在经营的紫阳医院发展极其迅猛，随时都有扩张的需要……我去找她谈谈。”

想到这里，姜阳有点头疼……

……

中海，江北机场。

虽然是雨天，但机场仍旧繁忙。

一架来自东海的专机降落之后。

足足上百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迎了上去。

人群分别站在飞机出舱口的楼梯两侧。

气势如虹！

为首的，正是幕云海和幕云中两位绝世大佬。

旁边还跟着一个人，同样气息昂扬，竟然丝毫不在两位幕府将军之下。

松井复！

松井家族的老族长！

后面，还跟着蒋雄，蒋玉梅和陆清雪三个人。以及中海的其他诸多大佬。

如此阵容，放眼整个中海，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幕云海略微担心：“松井复君，请问东陵大副社是真的来了吗？”

松井复恨声道：“当然，他是我爹！我松井家族在中海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我父亲早就怒不可遏了，此次来中海，必定要弹定一切！再建道场！扬我东海的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