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哈勒玛,你应该不会陌生。”
陌生又伟岸的声音似有回声般响起。
“哈勒玛?”鱼庭雀当然不陌生,这可是冼勒大地上但凡读过历史的都知道,凡是带有神性的灵物之间能够自由出入的精神维度,强大的灵物甚至能够将普通的人族拉入其中,“真不愧是灵兽,能如此轻松将人带进来,你应该有话要问吧!”
“你也是因为异变才会来我五加山的吗?”
“异变?”鱼庭雀神经被刺痛,忽然想到了须罗桐屯的事情,“这个地方,也出现异变了?”
“风声、大地声、流水声,以及我族裔的悲鸣声,无数的声音都在传递这个消息,迟钝的人族,已经被侵蚀却不自知,可悲,可悲”
“果然如此,所以野里王才会突然变得那么凶暴,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万年来我与这大地维持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聆听着所有生命的声音,这却是其中最为凄厉,哀怨,却又毅然决然的声音,鱼庭雀,你虽为人族铸身,可当真,什么都听不见吗?”
“我……嗯?”
一只手突然拽住她的脚,鱼庭雀顿觉自己从高处急速坠落。
“啊!”
鱼庭雀本能使然,双手乱挥间一把抓住了什么东西,她猛地睁开眼,急促喘息着,她这才看清楚自己此时竟牢牢的抓住见春那细细的小手,惊魂未定,她环顾四周,自己似乎一直在这里没有动弹。
“见、见春?”她出声那刻,竟然有些破音。
“你终于醒了”见春一脸汗水惨白无华,被鱼庭雀紧紧抓住的小手开始充血却没有见她叫疼,反而是见到鱼庭雀醒过来这才稍稍松口气。
“惊扰到您,万分抱歉,还望您能薄施善恩,绕过这一次”见春转身对着惊麓表现出了极致的敬畏恳请原谅。
鱼庭雀抬头满腹心事的望着惊麓,刚才在哈勒玛的维度里彼此的谈话虽然短暂,但让鱼庭雀原本如迷雾的心开始有了散开的迹象。
惊麓抬头发出一阵啼鸣,身后的野里王和其余飞鸟皆开始让开一条道路,当鱼庭雀冷静下来不经意间瞥见野里王的时候,发现它们原本的血瞳竟然变成了普通的棕黑色,那股强烈的暴虐感似乎也收敛了。
“袋子!”鱼庭雀转身看向丢在巢穴下的袋子。
“不用担心,既然没有扔进巢穴里问题不大”见春似乎已经知道袋子里是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个男人绝不会让你前来的!”
见春面无血色但精神还算正常的看着鱼庭雀:“我可是小孩子,不过11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闯祸,不正是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吗?”
鱼庭雀懂得见春的意思,她一把拉住见春:“但不是所有祸都是小孩子应该闯的,就算不谙世事,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你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就是你家那位努达的失责了,你知道你只身来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后果吗?”
“呃,被吊起来打一顿?”
“我说你啊……”鱼庭雀真是服了她,这就是不知者无畏的莽气吗?
“我是在这五加山出生的,也在这里长大,比起外面,这里更像一年到头都情绪波动分明的母亲,我知道她的危险,所以早早的也懂得应该和她怎么相处”见春的眼里满是对五加山的敬爱和敬畏,谈起来的时候甚至比在外面更像一个普通孩子,“我不管努达他们想干什么,我只是不想一同生活在这里的兄弟姊妹遭受到别人的欺负,仅此而已。”
鱼庭雀抿抿唇,这个不过11岁的小缇卡居然给人一种这样颇具安全的感觉,分明看起来纤瘦娇小的模样,可这具身体里却有着让人钦佩的强大内心。
“还没对你道谢,刚才,真的谢谢你”
“嗯,不客气!”见春认真的迎着她的目光自然的牵动嘴角点点头。
两人朝着五加山外面走,当来到那停放着双鹿引车的洞穴前,鱼庭雀停下了脚。
“怎么了?”见春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果然还是不能不管”说着,鱼庭雀看了一圈四周后在旁边收集了一些通体发光的虫子后又犯了多管闲事的老毛病,不顾洞外的各种封条闯了进去。
与想象中四处潮湿,爬虫满布的印象不同,洞穴里竟然空气流通甚至干燥舒适,就在鱼庭雀走了不多久,前面的一阵微弱的光芒闪烁,当她推开一扇石门,内里中空宽敞,中央安放着一个以惊麓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雕像,雕像前摆放着隆重的贡品,雕像脚下的蒲团座上正背对她坐着一个身着雪白华服的孩子,那应该就是西尼尼都·那木,不哭不闹就那么乖乖的坐在那里。
“呼”鱼庭雀松口气,可她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居然将这么年幼的孩子送到这种地方,如果没人照顾他铁定无法活下来。
“你想干什么?”见春看着走上前的鱼庭雀不解的问道。
“带他离开这儿”
“可是……”
“只要悄悄离开,没人知道的,这种所谓的祭礼,不过是那群人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惊麓虽然食肉,可从没听过它有食人的记录……”
“不是的”见春淡淡的开口,“不是惊麓不食人,而是,它不喜死食与腐尸。”
鱼庭雀不太明白见春的话,她绕到西尼尼都的前面蹲下身,还未揭开西尼尼都的头巾,一股熟悉却又难闻的味道窜进她的鼻子,她猛地拿掉孩子头上的头巾,眼前这个之前虽然不讨人喜欢却活生生的男孩子,此时面色发紫,安静乖巧得似精致娃娃一样坐在这里。
见春远远看着,其实从她经过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嗅到了这股味道。
“怎、怎、怎会?”鱼庭雀顿时慌乱的摸着浑身冰冷僵硬的西尼尼都,应该是死去有段时间了,可即使有味道,但肉身似乎并未出现,当她从西尼尼都身上摸到了熟悉的光滑感,她顿时想起在尸体收敛所看见的那具尸体,都是一样的防腐方法,“巢鬼?”
“这孩子应该是中毒致死的”见春走到一旁,看着西尼尼都皮肤上显露出的经脉状态始终显得很平静。
鱼庭雀目光似乎注意到了遗体的脖颈,她伸手解开西尼尼都的胸口衣服,当她查看遗体的脖颈和胸口,不过几日的功夫,连续三日进行过言证的身体怎么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更何况这才几日的功夫,这究竟……
“难道说”鱼庭雀似乎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倏地站起身来,她摇摇头,“真是如此吗?”
“鱼……”见春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
忽然听得鱼庭雀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嘲弄又悲戚,她转身抬头望着身后的这座石雕惊麓,眼中蒙上一层水汽:“上万年来你都在看着,听着,你所看所听之事,这万年来始终都是如此残忍可悲的吗?”她只觉得如鲠在喉,痛感让她变得无声。
许是从踏进这座小镇开始就被蒙蔽了,许是那日被那小姑娘又敲过后脑勺加重了炫目感,许是五加山夜行一趟让身体不堪重负,鱼庭雀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包括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出五加山回到落脚的房间的。
在浑身都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昏睡中,黑暗里,她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却又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就这么不停的摸索着。
“乞望?”当她眼前出现一片白色的光芒,摸到毛茸茸的触感时,她这才缓缓睁开眼,乞望将脑袋搁在床边盯着她,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时这才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回应,鱼庭雀侧头看着它的眼睛,“我还没死透,你可别弄错把我给吃了。”
“你在说什么呢,我有好好喂饱它的,对不对”从门口走进的苏合笑着走到她的床边。
“你!”看着苏合出现在这里,鱼庭雀一下子像活过来的咸鱼翻了个身。
苏合连忙按住她:“你身上还扎着上尘呢,别乱动”,说着,苏合指了指她脑袋和手臂上的银针,“你疲劳过度加上受了外伤和内伤,加在一起,身体撑不住所以刚回来就晕倒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鱼庭雀想了想,“你家先生不会让你跑这么远来采办吧?”
“就算先生有那个意思,我们这群人也不可能将就他的,甚至会让他完全死心的”苏合说着露出丝毫没变的开朗神情,甚至颇有几分扁蕾的味道了。
“那是为什么?”
苏合眼神有些变化,她顿了顿:“因为一些事,我暂时陪着他走一趟中心林,先生也说虽然有替代的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可身边多一个了解他病情的人随时注意他的变化会好一些,所以我也一道随行,恰好经过这里,在这里落脚……”
“我去外面找人的时候,刚好在外面碰到这个人跟你家那头灵兽很熟的样子,幸好,她是个懂药理的人,话说,你睡得好沉,就跟死了一样”见春似乎去外面填饱肚子了,刚好此时回来。
鱼庭雀扶着额,听见死字记忆开始复苏,她顿时很不舒服的闭上眼,就连眉头都皱紧了。
“还是觉得难受吗?”苏合见状连忙问道。
不等鱼庭雀回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见春已经提早一步从后门走出。
“你们是什么人?”苏合看见这群护卫突然进来,立刻站起身来。
“如此着急,真是一群精力旺盛的粕茄,就不能等人自己找上门结账吗?”鱼庭雀说着将身上的上尘拔出来然后坐起身,“就这么着急来送钱吗?”
苏合完全对现状一头雾水,可是看着鱼庭雀就连唇色都还没恢复的状态很是担心的看着她。
“镇主有请,行者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