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强行截流蓄池,扩地种药,一开始并未出现异常,甚至种下去的药材长势喜人,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会是收成最好的一批药材,哼哼哼”男子发出单薄嘲弄的笑声,“就在数月前,有人发现药材在地里就腐质了,而且不光是一片地里的,包括这一片所有种的药都发生了一样的情况,从药里散发出一股发酵过头后的味道,而且蔓延的速度很快。”
扁蕾有种说不出的预感在心中浮现:“是,水质的问题?”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男子摇摇头,“他们不过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宵小商人,懂什么?更何况这件事本身就不是能拿到明面上谈及的,他们更不可能大肆往外面求助,同时又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砸下的血本就这么烂在地里,所以即使还未到收成的时机就将所有药材收割,堆放在库房里……”
“等待何时的时机,混合在其他药材里卖出去”扁蕾终于明白了之前的一切事。
“你说什么?已经卖出去?”男子显然很是震惊。
“嗯,我们在须罗桐屯镇上收购的一批药材里就混杂了不少……”
“什么?不,绝不能,绝不能卖出去”男子变得异常激动起来。
“怎么了?”
“这批药材绝不能卖出去,一旦被人当做普通的下等药材入药,服下之人会有什么反应和后果……”男子一把抓住扁蕾的手,他指着隔壁的房间,“你知道隔壁那些生病的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吗?就是服了这些药导致的,不可以,绝不可以再让他们做这种事!”
鱼庭雀一愣:“你所说的秘密,难道是……”
“对,一开始的确以为只是普通的腐质药,可是我家主人因为常年顽疾必须服药,于是巧合之下不得不用这批药煎熬,可是服下以后不仅没有得到缓解甚至加重了病情,最后很快便离开了人世,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确定是因为这批药的缘故,可在之后家里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被迫选择这批药材使用后陆续出现各种病情加重的人,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批药的严重性,可是这群丧尽天良的家伙,不仅瞒着所有人继续让他们服用,还……”男子闭上眼实在不愿提及,“为了更加确定是这批药究竟能不能使用,他们还将熬制好的汤药散给了许多外乡人和家里非常穷苦的人,甚至连一些乞丐也不放过。”
“什么!?”扁蕾听了顿时脑袋嗡嗡作响。
“我家少主人给前主人取药的时候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了这件事,想着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以免再干出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来,于是趁着那群武者松懈的时候逃跑了,可惜……,少主人,最终没有逃出去……”
扁蕾倏地站起身来,顿觉整个人都像在被毒物啃噬般难受:“他们明知如此,竟然……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他人的死活,作出这种事来。”
“如果这批药材如药师所说已经开始流通,我、我不知道,也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会命丧此药手中”男子抱着头,回想起自己的主人整个人几乎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鱼庭雀眉头紧蹙,房间里光芒晦暗,她抬头看向天际,乌姆希已经遮挡住大半的地热斯,原本她打算极夜前离开的计划已经无法实施。
在黑夜莅临前这如同最后的光芒的挣扎所带来的壮观天象若是在平日她一定可以好好观看,天边如一层一层堆积奔涌而来的墨绿色波纹凛冽壮阔,最后的赤色光芒在边缘晕染,然后一点点的被吞噬直至湮灭在黑暗中。
她一直都想避免让自己掺和进入更加复杂的事件里,可惜事情发展的走向却总是不尽人意,看着摆在眼前的这个状况,她深深叹口气,于是她来到扁蕾身边低语几句,扁蕾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走出屋子来到蓄水池前的鱼庭雀拿出药瓶装满,之后借着余光来到种植的土壤前仔细的检查后同样收集,如果是地栽之物从在地里就已经腐质化,如果不是本身就喜腐环境的腐质类,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土壤里的东西导致后期,至于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有让擅长之人解答。
鱼庭雀抬手吹响长且婉转的口哨声,一阵沉寂中,从林中响起一阵飞鸟扑腾的声音,看着不自然抖动的林叶树枝,一只通体晕染着不同蓝色有着长尾的鸟站在枝头。
她拿起身边的一支树枝晃动,松翎蓝偏侧脑袋再次张开翅膀朝她飞来,然后落在她的头上,用着黑色的短喙在她头上啄了啄,她抬手,鸟儿飞到她的手臂上,她将手中的小瓶拴在它翅膀下的腹部上,捆紧后从怀中掏出几粒黑色的小颗粒,鸟儿啄食后随即再次腾空飞起。
天还未入夜已经没有了光芒,而乞望这时也带着扁青从最近的路赶到,看他满脸的汗水沾湿的发丝与衣襟就知道是多么的急切。
在屋子里翻找到存粮的鱼庭雀刚喂完乞望,来到所有人都在的后堂房内,刚进入房间便察觉到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劲,还是第一次见到扁青眉头深锁一言不发的样子,在一旁的扁蕾安静的为病人擦拭身体降下温度。
“不行,我虽然知道了他之前有什么顽疾,可是究竟服下过什么药材才导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能确定”扁青看向扁蕾,“况且,他们现在意识不明,就连陈述自己究竟什么地方疼痛也做不到,这样我根本不能施针。”
“对了,我之前听少主人说过,守在这里的都是被雇佣的武者,他们不可能认得药材,所以很多药材都是早就被分好了,他们只管煎熬和送汤药”
“那就是说,服用的都是同一批药”扁蕾连忙起身赶去后厨,可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剩余的药材,只有今日前来时已经熬好的汤药,扁蕾拿着这些东西来到扁青身边,虽然有药渣,可即使是扁青还是很难从已经熬好的药渣里分辨出哪些是腐质的药材。
“这样下去不行,我看还是立刻下山找人将他们先带回医寮再说”扁青为难的摇头。
扁蕾目光停留在那碗汤药上,他稍显停顿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待扁青回过神想要阻拦时扁蕾已经扔掉了碗,扁青的手僵在空中。
这举动就连鱼庭雀也没料到,她快步上前一把拽过扁蕾:“你疯了,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还喝?”说罢便攥紧拳头朝着他的腹部就是一拳。
见状,扁青连忙抱住她的手臂惊愕低吼:“住手!”
“走开,我让他立刻吐出来”鱼庭雀单手一甩便挣脱了扁青说着再次试图出拳。
“现在只能这么做!”被她甩到一旁一个趔趄几乎摔倒的扁青不顾一切的爬起来再次抓住她。
“你说什么?”鱼庭雀收势一脸听错话的表情盯着扁青。
“病人现在连自己什么地方疼都说不清楚,这让我们如何诊治?”扁青此时何尝不是焦虑万分,他眼神隐忍的看向疼得表情拧曲的扁蕾,“阿蕾他是药剂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扁青即使这么说着,可声音也带着微颤的音调。
鱼庭雀推开他将手抽出,看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不觉重重吐纳一口气,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一瞬变得那么激动:“随便你们了。”
扁青扶着他来到一边的桌前坐下,目光中的忧心与按捺的怒气交织:“你最好知道自己有什么后果才这么做的……”
“你以为我是为了那区区的几个人吗?”扁蕾揉着生疼的腹部艰难的吐出话,“我可不是那么天真的男人,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知道”扁青眉头紧蹙,压制着自己的声音。
扁蕾一想起刚才自己的听闻,内心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寒,让他此时同样怒火中烧,他一拳锤在扁青肩膀咬紧了臼齿:“我知世人残忍,却未曾料想,恶鬼就在身边,如此之近”他想起了眠耳,“分明有为了家人不知放弃的人,也有纵然忘却一切只为一种怀念停留脚步的人,可偏偏他们就为了自身的利益,连一个年轻的生命都可以随意剥夺,甚至不惜牺牲更多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安静的听着他的话,扁青不知道短短的两日他究竟有什么见闻,可扁青知道让一向冷静的扁蕾会变成这样,事情一定不简单,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是徒然,他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静静的听着。
“呃……”胃里一阵刺痛与绞痛让扁蕾发出一阵闷哼声,他一把抓紧了扁青的手,“没想到,反应来的这么快。”
“告诉我准确疼痛的位置和痛感”
鱼庭雀站在一侧,看着两个倔强的年轻不由得摇摇头,自己现在是爱莫能助,可偏偏尽力在收拾残局的却是完全的无关者,这可真是讽刺。
忽然趴在脚边的乞望抬起头来,双耳抖动,鱼庭雀同时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动,她看向扁青:“你们待在屋里别出来”
“怎么了?有人来了吗?”
她听着屋外的动静,有序的轻巧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几个普通人的沉重脚步,看来回去报信的人带人来了。
“这里的事情我束手无策,可是,外面嘛”鱼庭雀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目光在两人身上片刻的停顿后转身,“就是我擅长的领域了。这里交给你们了。”
“莫玛……”扁青听见门被猛地推开的响声,传来一群人的声音,他担心的看着鱼庭雀已然走出关上门的背影,话在喉咙无法吐出。
扁蕾此时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的目光随鱼庭雀而去,但还是强忍剧痛开口:“她……不会有事的,快把这边的事情解决。”
“嗯。”
在萤灯的映照下,跨门进入的一行人,粗略看去大概二十人多人的样子,几乎是被雇佣之人,而在最后走入者,身形胖实,穿戴光鲜,光是看服饰也知道是典型的商人。
鱼庭雀双臂环胸站在门前,唇边有一抹嘲弄的弧度:“怎么着,现在是光屁股上阵,连藏也不藏了?”
“这是我飞廉橡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插手,尤其是一个不明来历的莫玛行者”上前一步的男人手里拿着长扇,就身上的配饰目测应该是最有钱的一个,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宣誓自己的主权,根本没将一个单薄的鱼庭雀看在眼中,只见他眯起眼睨着鱼庭雀,“区区一个臭丫头,还特意惊动我们前来,我给你们莫比雇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不做事的!”
男人身边站着的武者对此默不作声,而此人正是之前冷静衡量鱼庭雀后选择离开的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