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艺术品味还是可以的。”伊凡说。
“如果这就是你说的审美,我还是维持现在的样子比较好。”夏洛蒂转过头去,那画看的她不太舒服,似乎那些触手正在她身上摩挲。
她来到房间的另一角,日式的屏风木纸门隔出了一个小一点的隔间。通常通常这种房间里面应该摆着茶几和茶具,还有精心插好的花瓶。但里面却是一个软乎乎的床垫,榻榻米上铺着毛毯,半空中挂着收起的银幕。
“上帝啊!”另一边传来伊凡的惊呼。夏洛蒂忙不迭转头,却看到他神情激动地指着液晶大屏幕旁的东西,“ps5诶!还是光驱版!”
夏洛蒂把头转了回去。
她现在信了伊凡的话,这家的主人确实富有。不用别的,墙上装的大水族缸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怎么没看到里面养的是什么呢?
夏洛蒂看了许久也不见动静,直到终于有一条很普通的海鱼游了出来。它看起来灰突突的,让夏洛蒂失望极了。难不成这么大的缸就养这么普通的东西?有钱人真是任性。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时,却突然有什么东西闪电一样从沙下钻出。就一刹那间,那条鱼就被拖入沙下,顿时激荡起沙子和血雾。在这片混乱中,夏洛蒂看到一条彩虹色的、如蛇一样身子细长的怪物。它混身有着虾一样的甲壳,足足有人的胳膊那么长。
夏洛蒂忍不住叫出声,脏话里还带着哭腔。经过之前的历练,哪怕是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死人,她也不至于有如此反应。但这可怕的多节怪物实在是给了她太大的冲击。
“博比特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伊凡说,“一种巨大的多毛类海虫。刚才它在捕食,会用锋利的双颚把猎物撕碎。”
“这房子的主人和你一样爱养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惊魂未定的夏洛蒂吐槽。
水族缸里迅速恢复了平静,只不过是还能看到飘在水里的残破鱼鳍。那巨大的海虫重新缩回了沙下,似乎并不在意这两个陌生的闯入者。
“除了这把你吓一跳的海虫,你还发现什么了吗。”伊凡问,他扭头看向楼梯,朝着通往二楼的方向眺望着。那楼梯没有任何多余的结构,只是一块块逐步上升的黑色木板,不知道踩在上面会不会摔下来。
“嗯……其实确实有。”夏洛蒂揉着下巴,“怎么没看到吃饭用的桌子啊,日本人不吃饭?”
“我他妈……”伊凡无语凝噎。
“那你说我说的有什么错吗。”夏洛蒂犟嘴。
“其实在那茶几上也能吃。”伊凡说,“低是低了点,但挺多日本人不都喜欢跪坐吗。”
“想想都不舒服。”夏洛蒂摇了摇头。
“别光惦记着吃了,我说的是这个。”伊凡把手递给他,手心里躺着一枚弹壳。
夏洛蒂顿时警铃大作,她对这东西并不陌生:“原来日本不禁枪吗?”
“不尽然。”伊凡说,“在日本,狩猎爱好者是有合法持枪的权利的,尽管需要经过一系列麻烦的手续和流程来获得证件。”
“你是说,这屋子的主人是个猎人?”夏洛蒂问。
“他叫做渡边逐明。”伊凡说,他找着先前保存到手机的资料念到,“男,33岁,主业是医生,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工作。据预言之书所说,他的加入会是本次行动不可缺少的前提。”
“这么重要?怎么,没他入伙我们两个会受重伤死外面吗?”夏洛蒂不以为然地说,“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一个日本医生?从公司里随便找一个子爵派不就得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伊凡说,“但预言书现在还没出过错,所以我为了求稳还是来了。”
“哦,此人有一个特点。”伊凡说,“除了其所供职的医院,以及曾消费和活动的场所,公司的人挖不出一点其他的社会关系。”
伊凡顿了顿:“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没有?”夏洛蒂有些不敢相信。
“对,什么都没有。”伊凡说,“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同学……他的人生是一片空白,至少在公司能查到的记录中是这样。他……怎么说呢,就像一个被凭空捏造出来的npc,这个存在不需要任何过程和逻辑。”
夏洛蒂见识过公司的手段和能力,她深知不可能是公司黑客的技术问题。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太荒谬了吧?一个人真的可能把自己的过去统统隐藏吗?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客厅已经搜查过了,还是去他的卧室看看吧。”伊凡摇了摇头往楼上走去。踩在那木板上时,他的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是不是不太好啊,强闯偷窥别人什么的。”夏洛蒂这时候倒是犹豫起来。
“那你出去吧,钱也别要了。”伊凡云淡风轻地打消了夏洛蒂心中的道德包袱。
渡边的卧室布置也和客厅一样,一如既往的撕裂。入目尽是木色。榻榻米紧挨着是一扇小窗,两者之间用一面画着神奈川冲浪里的日式屏风隔开。
但就在这和风床品不到半米的桌子上,赫然摆着三折的全景显示器。一台笔记本电脑摆在旁边,伊凡认得那是今年新出的顶级配置。他忍不住伸手按上外置的机械键盘,顿时整面墙都被唤醒,丝线一样的霓虹色灯光在六边形的凹凸墙砖间律动。
“6лrдь……”伊凡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已经说不出话了,没有任何一个游戏宅不会被面前的这景象打动,“回去之后我也要搞一套。”
夏洛蒂对电脑和游戏不甚了解,但站在这里还是会由衷地说一声牛逼。
“这主人玩得可真够杂的。”她咽了口吐沫说,“床头还专门打了个柜子放刀,或许你们俩会有不少共同语言。”
伊凡这才看到,床头前被凿出了一块空间。里面有一个古朴而精致的木刀架,从上到下摆着长短几把日本刀。
按照长度的不同,日本刀大致分为太刀,打刀和肋差等几种。
其中肋差较短,通常不超过六十厘米。伊凡拿起刀架上最上面的那把肋差,拔出它的刹那顿时就变了脸色:“这是……虎徹!”
“什么?”夏洛蒂不解。
“虎徹,是一种日本刀的统称,得名于其锻造者的名字。”伊凡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刀刃,似乎稍一用力就会受伤,“他用各种头盔、废弃的铁钉熔化之后来打造刀剑,人称其刀出鞘必见血。新选组局长近藤勇的佩刀就是这种刀,传说当它砍在人身时,刀刃就象是会被吸进身体里去似的,轻轻一砍便会为敌人带来严重的刀伤。”
“那要不你划破手指意思意思?”夏洛蒂半认真地说。
伊凡没有理她,继续说道:“由于虎徹太过知名,导致后期伪物极多,难寻一把真品,一度有‘见虎徹必伪作’的说法。”他把刀刃举起,脸上带着朝圣般的笑容,“但这把绝对是真品!”
“没看出来你在鉴定日本刀这方面这么有造诣啊。”夏洛蒂不怎么真心地夸赞道。
“过奖了。”伊凡说,“主要是盖着官印的鉴定书摆在旁边。”
夏洛蒂顿时就露出一副极蔑视的神情,伊凡却已经拿起另一把长一些的打刀。当钢刀出鞘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这房间里时,伊凡的表情又一次发生了波动:“这是……妙法村正!”
“这次鉴定书在哪呢?”夏洛蒂不屑地说。
“不,这次不是。”伊凡把刀拿给她看,刀镡前赫然刻着一些咒语式的符号,“这种符号就是妙法村正的特征,其他的村正刀是没有的。”
即使对日本刀毫无兴趣,“村正”的大名夏洛蒂也略有耳闻。作为最负盛名的日本刀,它的存在终于让夏洛蒂意识到了这些刀具有多名贵。
“如果说那些奢华的电脑配置和游戏机还能用有钱来解释的话,这两把有价无市的刀可就不好说了。”伊凡盘算着,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一双绿眼睛眯缝起来,“竟然能搞到这种东西,但我们的人却几乎挖不出一点他的社会关系……我大概明白为什么预言书要的是他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但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说得好,侦探先生。”夏洛蒂说,“可问题是这人现在在哪呢?万一我们等了一宿他也没回来那可就有意思了。”
“着什么急啊?”伊凡不满意地说,“等我现在就黑进他的电脑,他要是有行程肯定能翻个底朝天!”
十五分钟后——
“所以。”夏洛蒂坐在床上,拳头捏的磕磕作响,“你所谓的‘黑进他的电脑’,就是用电子破译试出电脑密码,然后翻他浏览器记录?”
“这不还是挺成功的吗?”伊凡狡辩,“无非就是浏览器记录里还没找到罢了!”
夏洛蒂懒得听他狡辩了。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通往埃及的电话,等着远在地球另一边的哈托尔接通。
半小时后——
“哈托尔查到了!”夏洛蒂捂住耳边手机的话筒小声而急切地说。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伊凡也一样急切,尽管之前让他把事情交给哈托尔时他还不情不愿。
“我没听懂……该死的,这同声传译耳机听手机里的话就不好使了。”夏洛蒂恨铁不成钢,“哈托尔说他去了个什么地方……我听不懂!”
“那你就直接学哈托尔怎么说的!”伊凡急不可待。
“叫什么,阿萨黑尕娃?”夏洛蒂尽力转述着。
“阿萨黑尕娃……あさひかわ!”伊凡呢喃着,突然恍然大悟,“那是旭川,一座北海道城市。现在是秋季,正是打猎的时候,他一定是去旭川附近的北海道猎场打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