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之花烈抬手摆了摆,示意知留耶这就是为她准备的。
“这是非道院队长送来的茶叶,正好你也来尝尝吧。”
“唔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知留耶才十分恭谨的坐到座位上,双手捧着茶杯有些困惑的问道。
若是要说整个护庭十四队之中最得她敬重的人,那必然就是天楼歌仙与卯之花烈。
对于知留耶而言,给予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的天楼歌仙是亲近的长姐。而以严苛却不失温柔的态度教导她的卯之花烈,在她看来则是与母亲别无二致的存在。
所以,无论对他人多么刻薄,御神乐知留耶也绝不会在她们面前摆出那样的态度。
啊?你说把她捡回来的非道院弥彻?
才没有那种事呢,那人是谁啊,听起来就像是个混球(嘟嘟囔囔嘟嘟囔囔)
“嗯,前几天非道院队长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卯之花烈含着笑意轻呷了一口茶水,然后伸出手,将知留耶鬓角垂下的发丝揽到她的耳后。
时至今日,卯之花烈仍然能够回想起当年非道院弥彻抱着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来到她面前,求她帮忙抚养一下的时候自己的心情。
四十多年过去,曾经那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已经成为了优秀的死神了。对此,即便是卯之花烈也能感受到时间的奇妙。
啊,说起来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像知留耶一样好好的成长了呢————
“非道院队长”
听到了卯之花烈的回答后,知留耶楞了一下,然后慢慢的低下头,望着杯中飘着的茶叶出神的呢喃着。
“是哦。别看他那副样子啊,其实这些年一直在关注着你呢。所以啊,就别因为一些事情而迁怒别人咯。”
收回了思绪,卯之花烈亲昵的捏了捏知留耶的耳垂,然后若有所指的调笑了一声。
自然,卯之花烈指的并非是天楼神晃,而是绯道时不知————虽然恐怕在绯道时不知看来,知留耶对待他的态度应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了。
‘这也是弥彻说的,能够化解知留耶心中阴霾的原因之一吗?’
这样想着,卯之花烈完全忽视了知留耶那嗫嚅一般的‘我才没有’的辩解。
“唔——所所以非道院队长找您说了什么呀?”
为了摆脱卯之花烈的揶揄,知留耶咬着嘴唇,十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非道院队长想要让你做我的弟子。”
没有戳穿少女的那些小心思,卯之花烈伸出手指了指桌子中央的茶壶。
“这只壶和那些茶叶就是酬劳之一哦。”
那是一只经过了金缮的紫砂壶,梧桐色的壶身上勾勒着有如枝叶般的金线,看上去颇为雅致。
与非道院弥彻相识了千余年,卯之花烈自然清楚这壶是非道院弥彻十分钟爱的收藏品。
他从西面那个大国收来这些碎片的时候,还兴致高昂的叫来了山本元柳斎重国和她显摆了好一阵子。虽说曾一度损坏,但经由非道院弥彻之手进行修补后,这只壶也称得上是传世的逸品。非道院弥彻的艺术审美,一向是出类拔萃的。
而与他品味相称的,则是这个男人从不喜新厌旧。非道院弥彻从不会削减对任何他所喜爱的事物倾注的感情。
所以,当他拿出这只壶作为报酬之一的时候,就连卯之花烈也深感意外。
“诶?弟子?”
而对于卯之花烈的说法,知留耶则显得有些困惑。
“队长您不是已经亲手教给我回道了吗?”
“嗯也是呢。毕竟知留耶你还只是个孩子呢。”
卯之花烈轻呼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知留耶所熟悉的那个和蔼、温柔的卯之花烈的气场,完完全全的改变了。
“非道院他希望我教你的,不是救人的技术,而是杀人的技术哦。”
卯之花烈的指尖轻点在知留耶的额头上。
但是,就是这平日里习以为常的动作,却让御神乐知留耶产生了被斩断了的错觉。
被切开、被斩断、被撕裂————刃物那冰冷的触感、锋刃切裂躯体时那令人战栗的疼痛这一切的感觉都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实。只消片刻,这种恐惧便充满了她的脑海。
————啊,若是卯之花烈怀抱着真正的杀意的话,那一切将会毫无悬念的成为真实。
雨滴会落下、太阳会在东方升起、人被杀就会死、然后,卯之花烈非常之强。
在这一刻,御神乐知留耶比任何人都深刻的理解了最后这与前者并无分别的‘常理’。
“那么,你的回答是什么呢。”
当知留耶重新取回意识之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原本冒着热气的茶,此刻已然冰凉,而她的衣衫也早已被冷汗浸湿。
面对不知何时恢复了往日平和姿态的卯之花烈,知留耶呐呐的张了张嘴,却没有给出回答。
“没关系哦,这个问题你想要思考多久都可以,这是给好孩子的特权哦。”
卯之花烈笑眯眯的在知留耶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这一次自然是像过去那样温柔而平和。
“现在,回去换一下衣服吧。”
“好的,那我就告辞了。”
知留耶颇为僵硬的点了点头,起身向门外走去。老实说,她现在十分的混乱,完全搞不清状况。
“真是不错的表情呢。”
目送着知留耶离开了队长室,卯之花烈闭上双眼,露出了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的愉快表情。
虽然知留耶自己应该没有注意到,但卯之花烈刚才看得清清楚楚。
在承受了她的杀意之后,知留耶在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任何时候都诚挚。就像是当年享受着厮杀的她一样。
“啊啊,真愉快啊”
“嗯哼,本想着给你添了麻烦,所以带着谢礼过来了。结果这么一看,烈你也是乐在其中啊。”
随着一阵韵荡的波纹,非道院弥彻的身影逐渐浮现在知留耶刚刚坐的那个位子上。
他带着一如既往的招牌笑容,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动着。
“你不也是,今天兴致高涨得厉害吗。”
虽然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卯之花烈哪里会看不出弥彻此时那格外愉快的心情呢。
“你这家伙啊,未免也太记仇了吧。”
“你在说什么呀人家听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