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省到船管站,大家都认为是发配,甚至是“处分”,倒没有对叶三省另眼相看,当成外人,天天约着一起喝酒,除了刘学文,叶三省自然也了解船管站面临的“经济困难”。这些日子考虑船管站的方方面面,也想过怎样创收,他大学四年基本上都在外面赚钱,倒比船管站这些每个月拿固定工资的同事想法更多。
此言一出,大家都是一愕,六双眼睛一齐盯着叶三省,张鲁哈哈一笑,故作严肃地说:“那你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汇报。今天大家喝酒,小王总请客,不喝白不喝,喝高兴。”
带头举杯,众人跟着举杯。
第二天上午,张鲁晃晃悠悠地到船管站,一看只有刘学文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小说,知道其他人多半在码头的茶馆,当然,叶三省除外。
船管站全称叫船舶管理办公室,属于临江镇镇正府综合行政执*法办公室下面的一个部门,正式编制五人,还有三人是聘用人员。M.
现在租用的光利客栈两间大房办公,一间做办公室,放了几张陈旧的办公桌,一间用来堆放杂物,还放了两张高低床,供值班人员休息。
张鲁跟大家一样,都是面对面地挤在一起办公,所以他昨晚叫叶三省到他的办公室,那是开玩笑,但是张鲁却可以肯定,叶三省不是开玩笑。
水厂的事跟他无关,后来大家说闲话,他也知道个七七八八,知道这位新同事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有些工作思路和方法简直令人惊叹,所以叶三省来,他非常欢迎,叶三省那些古怪的行为,比如每天早上做清洁啊,到码头上给人帮忙啊,不参与麻将啊,他都包容而且不许其他人进行打击,昨天晚上他故作玩笑把话头带开只是不想让其他的人听见,尤其是白卫国和伍大聪这两个败事有余的家伙。
张鲁走出客栈,沿着石梯走到码头,果然伍大聪几个泡在榆树下王老头的茶馆,扫了一眼码头,没看见人,走过去问叶三省哪去了,伍大聪把目光从几个老头的叶子牌收回,左右一看,说不会这么早就下水吧?他昨天跟我摸了摸码头,没有摸完,要不可能就是去游轮了,昨晚走的时候,小王总约了他喝茶,有事说。
码头临江,游轮也停在江边,不过游轮选取了清流河跟沱江交汇处,距离五百米左右,张鲁可不想走过去又找不着人,直接拔打叶三省电话,接通后问他在哪里,叶三省说刚回到办公室,一早去了游轮,可是王洪渊还在船上睡觉。
张鲁叫他等着,先去茶馆旁边的餐馆吃了碗面,再回到办公室,一看叶三省埋头在笔记本电脑上,走过去一看,好像是一张水文图。
叶三省站起来:“张站长。”
张鲁对刘学文说:“学文你去看看老伍他们,我跟小叶说点事。”
“国家机密啊。”
刘学文不满地站起来,走出门外,掩上门。
“坐。小叶说说你昨晚说的解决经济问题。”
张鲁拉了张椅子在办公桌对面坐下,直接问道。
叶三省镇定一下,说:“我以前整理船管站历史文件报告,开始了解船管站的工作,有一些疑惑,比如我们跟海事局的关系,权责?比如我们的申请报告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复?到了船管站后,了解得更加深入一些,有了一些思考,其中就包括经费问题。粮草先行,任何单位任何事,没有钱就不好办,所以我就想,怎么搞钱?”
他这一个多月下来,基本了解张鲁的个性,也不藏着掖着,同样直接坦诚自己的思考。
“我们船管站呢,还是一个行政机构,所以我想很难通过商业行为来解决经费,比如开个什么公司,服务中心,即使能够解决,也会被人检举,而且性质难定,镇上也可以随时收回去。所以,我想的还是靠水吃水,只有从收费上想办法。”
张鲁眼睛眯了起来。他本来是满怀希望,听到“收费”两字,直接失去兴趣。
他在船管站干了这么多年,收费的项目就那么几个,收的钱是固定的,而且还要上缴,年轻人还真是敢想,异想天开。
“我想的收费,是另外增加一些名正言顺的收费项目。”
“我们以前收取的费用基本上就是一些船舶的登记,检验,发证,还有转让,买卖,报废,过户,灭失,销户等管理费用,我认为,可以新增一项,对所有船员的培训。”
“这个培训包括相关法律法规,安全知识,操作技能等,初一看没有必要,能够上船的船员,肯定早就能够操作船舶了,不然船老板也不敢不让,但是这个培训是为了加强管理,从法理上是站得住脚的,相当于其它岗位的上岗证。”
张鲁的眼睛睁开,脸上的表情重新充满期待。
“这里就涉及到一个问题,谁来发这个证?谁有资格来发这个证?”
“一旦闻到腥味,海事局肯定要伸手,而且他们搞这个培训更加名正言顺,更加让船老板们相信,更有权威。”
“所以昨晚我其实是想拉张站长你去跟海事局他们喝杯酒的,能够保持合作,最好还是要得到他们的支持。”
“但是县官不如现管,海事局将来要搞这种培训,他在全市全县搞收大钱,跟我们无关,在我们的地盘上,所有船舶都需要我们临江镇船管站认证的‘上岗证’。所以我们要争取镇上支持,做一个土办法。镇上肯定支持。”
“将来官司一旦打起来,肯定会打的,我们肯定打不过,最后县上市上仲裁,肯定会取谛我们这种地方割据行为,但那是后话,我们先收这一把,解决饥荒再说。”
“我这个月做了一个统计,少的时候有七八条船,多的时候有二十多条,我们船管站的登记有三百多条船,但是也有很多不属于我们临江镇,比如从酒城来的船就占了小一半,这也肯定要纳入我们的培训范围。”
“收费我考虑过了,一百五十元人民币一人,老师呢,可以请d政办支持一个熟悉法律法规的同事,尹主任就很好,技能操作张站长你可以上,表示我们这个培训是隆重和严肃的。”
“培训时间为三天,但是时间可以灵活,他们在这里缷货装货的时间就可以参加培训,场地就在客栈里租个房间,随时都行,有一个人培训一个人,有十个人培训十个人,这次培训了半天,下次培训一天,时间可以相加,有效,实在不行,还可以强化,晚上加班等等。”
“我初步统计了一下人数,可以纳入我们培训范围的船员会超过两千人,当然,肯定全吃不下,短时间内也通知不到召集不了,但是这一个月到年底前,应该培训三四百人没有问题。”
“钱肯定要上交一部分给镇上,张站长你去找吴书纪哭穷,他肯定不会痛下杀手,我们可以按计生办那样,上缴25%,我们能够留到七成多已经不错了。”
“培训人员这里,我跟他们的船老板直接联系,让他们尽快在年底前参加培训,我们也可以说不培训不好过年检这类。至少,每天到码头的船,我们可以‘粗暴’一点,强制性参加培训。反正每年年底都有安全检查这些例行公事,我们可以狐假虎威。也要让镇正府出个红头文件,这样正式,至于现在需要告知海事局不,你最好征求杨镇长的意见,他肯定有好主意。”
“这次培训如果成功的话,如果海事局反应比较慢的话,我们明年夏季可以继续搞,换个什么名目就行。”
“我们甚至可以跟保险公司联合,开展类似培训,这种培训收费可以很少,但我们可以通过保险返利获得收益。还比如应急培训啊,甚至他们如果输送茶树油的,可以跟防疫站弄卫生健康证,都可以搞。”
一番话说完,一向沉稳的张鲁脸色涨红,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不认识似的:“小叶你还真是……”
叶三省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十多页的文档,说:“张站长,我其实还想做更多的调研才写这个的,但是昨晚一时没忍住,又看到年底了,就匆匆把这个文件打出来,你看看,这也算是我提前交的工作汇报吧。”
“好,我看看。”张鲁接过去掂量一下,笑了。
“那我去码头了。”
等到叶三省离去,张鲁坐回自己的办公桌,翻开文件,第一眼就被震惊了!
这个报告不是刚才说的培训计划书,而是“关于提升临江镇船管站级别的报告”。
开篇说目前临江镇码头除了渡船,每天都会停泊十艘以上的大小船舶,已经不能适应需要,必须进行升级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