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雅娘迅速把剑横在身前,冷声问道:“你是何方妖兽?”
体内“洪流引”自然流转,一柄寒光剑上荡起了青蓝水纹。
血雾没有出声,也没有退缩。
“好!”似乎早有预料,关雅娘持剑已扑至雾前。
如大鱼翱翔于天际,关雅娘全身舒展,曼妙身姿迎风飞舞。
明明是生死相搏,竟如仙子舞蹈般好看。
一旁的朝阳谷弟子忍不住惊叹一声:“这‘春水四剑’由师姐使来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姜临二人心中万分赞同,但脚下丝毫不敢耽搁,蹑手蹑脚的往来时路摸去。
只听那男子说道:“二位不必惊慌,师姐是朝阳谷百年历史中,第三位能在二十岁前修得‘春水四剑’的天才,区区妖兽,不足为惧。”
姜临和巫灵二人对视一眼,虽然心中充满疑虑,但临阵脱逃被人喊住,似乎也不便再走。
于是掉转过头,寻了一处土坡蹲下。
关雅娘的手中长剑数次从血雾身前飞过,那血雾总是能不紧不慢,恰到好处的退出半步。
关雅娘心中震惊,这一剑名叫“春雨飞花雾满城”,剑芒之密,纵使是“四爪青蛟”的强者,也未必能如此写意的避开。
可偏偏血雾就躲开了。
这血雾究竟是什么怪物?
关雅娘于是剑招一变,四柱洪流自她身后冲天而起。
激流扶摇直上,直指天上明月。
“好一个‘春潮入海浪千叠’!”那朝阳谷男子又是一声赞叹,“师姐的这一剑之威,隐隐已有四爪青蛟的实力。”
“去!”关雅娘娇喝一声,四根水柱如长龙,嘶吼着往血雾身上冲去。
一时间,竹林内飞沙走石、黄土漫天。
姜临二人拼命抱紧身边最粗的一根竹子,满身满脸都是被罡风洇出的血丝。
心底止不住的恐慌,这岂是肉身凡胎可以达到的力量?
这就是天女下凡,转眼便要踏碎人间。
关雅娘落于地上,右手持剑负于身后。
姜临注意到,她的一双手正止不住的颤抖。
那血雾呢?
先是红光大盛,力抗四柱水龙。
而后原地急转,将水龙之力引向万丈之外的广寒月宫。
此刻,又化作一片枯叶,浮于剑气之上。
纵使面前有千叠浪,它自立于浪尖不倒。
方才还信心满满的朝阳谷男子,此刻双手颤抖,已握不住手中长剑。
剑舞再美,恐怕也该走了。
巫灵转头看一眼姜临问道:“走吗?”
姜临迟疑片刻,一拍大腿说道:“走!”
于是右手飞快取下腰间柴刀,双脚疾蹬,朝那血雾冲了过去。
巫灵大惊失色:“你这是往哪儿走?!”
如弓箭离弦,破风而行,姜临的一身血液在体内翻涌奔腾。
虽然只有梦中姻缘,但他此刻实在无法丢下关雅娘逃走。
血雾朝着关雅娘飞扑而来,转眼之间就已经要触及鼻尖。
关雅娘大惊之下,回身爆退,忽然看见一个身影从自己身旁一闪而过。
“斩!”
姜临一声怒吼,柴刀在空中抡出了大半个圈,向血雾怒斩而去。
这一刀,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空气中满是刀锋撕开气流发出的“哔啵”响声。
血雾居然后退了一步。
关雅娘手捂胸口,惊魂未定。
眼见那少年挥舞柴刀,挡于自己身前。
明明是莽夫打架一般的胡乱劈砍,却势如惊雷,蕴含着滔天气势。
忍不住暗暗咋舌:这少年的一身气力实在是惊人。
但姜临体内并不好过,一身血液仿佛就要沸腾一般。
六岁那年,全身红热,灼烧欲死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赶紧在心中默练起健体操,但此时健体操带来的细流已经完全压制不住血液的躁动。
姜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烫,甚至可以闻到皮肤烧焦的味道。
不过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血雾当前,美人在后,纵使全身沸腾,也要一鼓作气,一往无前。
那血雾似乎对这一身红热也有所忌惮,频频向后躲闪。
巫灵睁大了眼,看着姜临天神下凡一般的表演,仿佛今日才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只是如此搏命之法终究难以长久,姜临只觉得两眼发花,昏昏欲睡。
眼看就要晕倒之时,竹林里大风骤起,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天而降。
只见一个蒙面人从竹林中缓缓走出,周身都笼罩在炽热的烈火之中。
蒙面人一抬手,烈焰如长龙,怒吼着朝血雾冲去。
说也奇怪,一向蛮横的血雾迟疑了一下,居然掉转方向,消失在了远山之中。
蒙面人似乎也没料到,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追击血雾,俯身蹲在姜临身旁:“你这一身真气是从哪里学来的?”
此刻姜临正经受着烈火焚烧般的痛苦,较十二年前的红热,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咬紧后牙槽说道:“我不会什么真气。从小到大,只有父亲教给我的一套健体操。”
“健体操?”蒙面人有些惊讶,思考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临。”
“姜?”蒙面人又是一愣,急忙问道“那你父亲叫什么?”
“不知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几回。”姜临说话已有几分吃力。
蒙面人伸出手指,轻轻搭上了姜临的手腕。
姜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热流涌入体内,就同六岁那年,父亲握住了自己的手一般。
灼烧感渐渐消退,姜临体内的血液平静了下来。
“背几句健体操我听听。”蒙面人忽然说道。
姜临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蒙面人的话,熟练背诵了起来:“燎原之火,燃于微末。始自灵台,奔涌四方……”
随着背诵的深入,蒙面人的眉间时而紧锁,时而忧伤。
最后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撕去后半本,丢在了姜临身旁:“以后不用再练健体操了,这本书给你,之后照着这本书上说的练习。每日十遍,不许偷懒。”
蒙面人说完伸手拍了拍姜临的脑袋,然后快速消失在了竹林里。
竹林之内,终于重归平静。
大难不死,绝处逢生,四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那朝阳谷男子朝关雅娘说道:“师姐,此间事情是否得尽快跟师尊禀报。”
关雅娘手捂心口,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又走到姜临面前。
迟疑了片刻问道:“你叫姜临?”
姜临躺在地上,轻轻颔首。
关雅娘一咬朱唇又问道:“那你可是三苗族人?”
姜临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关雅娘眉头轻皱,似乎在自言自语:“如此身手,你为何不是三苗族的第一勇士?”
还没等姜临回话,关雅娘已经转身离开他身旁。
“夏蝉,我们走。”几个起落便离开了竹林。
那个叫夏蝉的朝阳谷男子向姜临一拱手,也追着关雅娘而去。
姜临挣扎着坐起身,将那半卷残册收入怀中,看着巫灵说道:“你刚刚提到‘荧惑星逝于西南,此间怕有变故’,可说的是这个?”
巫灵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那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还真有些门道。”姜临扶着竹干站起身,目视远方。
巫灵同样站直了身子,立于姜临身旁,看着远方天空,脸上满是愁容。
忽然听见姜临问道:“你说梦中之事会否成真?”
巫灵疑惑的看向姜临:“为何会有此问?”
姜临难得收起笑容,认真说道:“我见过那血雾,也见过那姑娘,她叫关雅娘,就在梦里。”
巫灵的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姜临于是将那个古怪的梦,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巫灵。
竹林间好一阵沉默,姜临轻声问道:“你不相信?”
巫灵摇摇头:“我相信。荧惑星赤红,必有大灾。只是你说的梦境过于骇人,若真是如此,那就意味着,六日之后的婚礼乃是一场令三苗镇毁于一旦的‘血色婚礼’。”
姜临吓一大跳:“那依你所见,这个梦究竟是不是在预示着未来。”
此时此刻,这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巫灵手捂额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方才说道:“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目前首当其冲,就是要知道血雾为何,是否有破解之策。如此一来,即使梦境为真,我们也可以有应对之法。”
姜临连连点头,忽然说道:“我曾遇见过一个少年,也许可以帮忙。”
巫灵狐疑的看着姜临:“这倒是新鲜了,那少年什么来头。”
姜临摸着后脑勺哈哈笑道:“是一个和你一般好看、一般聪明、一般神奇的男子。”
巫灵脸上一红,分不清姜临是在夸那男子,还是在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