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愤怒之际,一丝残存心底的清醒却又划过,眼望着这位白发苍苍的潜军总管,回想起此人以往种种隐忍努力,郑鸣忽然发现,自己也许错怪了他。
是了,能够世世代代忠于职守,蜗居在这化外孤岛之上,而不生异心,更不中饱私囊,单凭这份慎独自处的修养,这份甘于寂寞的勇气,便绝非常人所有,如此之人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须知,自来死易生难,生于潦倒而保有心念不改的活着,更需要超越个人生死的莫大勇气!
以此看来,此人绝非怯懦,反而只是多年默守陈规的惯性所致。
既是如此,须是怪不得他。
但时代已经变了,自己已然来了,这个惯性也就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
即便在自己的规划中,第一个六年规划也是不声不响、苦炼内功的六年,亟需和平稳定的环境,不宜过早暴露实力,更不宜打草惊蛇,但士气不可丢,锋芒不可挫,凝聚人心同样重要!
更何况,此时来的并非西欧列强的舰队,反而不过是一群跳船劫掠的海盗罢了,既如此,倒不如就此一战,探一探对手虚实手段,也看一看潜军的真实战力,以便更加准确的自我定位,免得一厢情愿,小瞧了对手,高估了自己!
如此想来,一桩坏事忽然变成了好事,今日便更没有再当缩头乌龟的理由!
郑鸣不顾仍在苦口婆心的洪度年,反而冷冷说道:“传我号令,备船出战,有何差池,自有本镇担待!”
语气决绝,不容置疑,洪度年随即闭口不言,面色却已铁青一片。
郑鸣早已意识到这些,于是又对洪度年温言说道:“还请洪副主席坐镇议事厅中,安抚后方,来往调度。”
话已至此,洪度年便也不好再拉着脸,举起手来对着郑鸣一拱,道:“郑主席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身份贵重,倘若有何闪失,老朽担待不起,索性请郑主席坐镇中枢,老朽带兵前去。”
这话听着让人感动,郑鸣却是说道:“这倒不必,想我世代簪缨之家,总还通些兵法,洪副主席大可不必忧心过甚,本镇自有分寸,且不论胜败如何,总归不至露了踪迹、坏了大局便是!”
洪度年一愕,忽然想起眼前这位钦差虽是文官,祖上却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战将郑亨,于是也不好继续坚持,“既然郑主席心意已决,那老朽就祝郑主席旗开得胜,后面自有老朽,只管放心就是!”
郑鸣点一点头,随后转过身来,对铁烈吩咐道:“铁旅长,外敌当前,内部防务更需加倍谨慎,要道各处需派官兵防守,若有闲余,可一起派往河口,协助海军一同布防!”
“小人遵命,郑主席多加保重!”铁烈垂首答过,立时对身后带来的那队兵士传下号令,“你等跟随同去,务要保护郑主席安全,若有半分闪失,全都提头来见!”
“是!”
呼声起处,郑鸣已然带起周全冲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