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卉迟躺回云沁寒身边,将他轻轻地搂进怀里,看着他憔悴的容颜忍不住凑上去在他额头轻轻印上一吻。云沁寒半梦半醒,这一吻正好与他梦中父亲的一吻重合,他轻轻呢喃了一声:“爹”往金卉迟的怀里蹭了蹭,金卉迟看他并没有醒来,提着的一颗心放回了原处。他这些年来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他常常会梦到当初那个站在他床前护着他的人,在梦里他放肆地牵他的手,亲吻他的唇,肌肤相见,肢体交缠。他很自责,虽然他从来没有跟人提过,但是他知道那是他的先师。他在心里这样亵渎自己故去的师父根本就是大逆不道。他很害怕,他是个男人却对另一个男人产生遐想定会为世俗所不容,太过离经叛道。他更多的是痛苦,令他魂牵梦萦的那人已经不在世上,他再也没有机会亲近那人。可是如今与那人血缘相通,容貌相似的云沁寒就在自己身边,埋首在自己怀里。金卉迟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恩赐。这一次大逆不道也好,离经叛道也罢他都不想再错过了。
虽然折腾了大半夜,但金卉迟依然早早就醒了。听着云沁寒呼吸均匀,他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胸膛里。再看耿大力也缩着身子睡得正熟,他轻轻地起床,却发现云沁寒正枕着他的一只袖子。金卉迟突然福至心灵地用手边悲离剑一划,将半只袖子留在了云沁寒枕下。金卉迟心中盘算,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应该懂吧?
事实证明他大错特错了。云沁寒醒来发现自己枕头上留着一截袖子就直接拿到了前堂:“大哥二哥,你们谁的袖子断了?”正在柜台上算账的金卉迟脸上腾地一红,浑身僵直。因为平日总是醉得不醒人事的老店主此刻清醒无比地正和几个老头子扯着闲话,闻言一愣,几双眼睛齐唰唰地盯着云沁寒手中那条断袖。闲聊声突然停了,云沁寒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一定跟自己手中的这半截袖子有关,他看着几个老头子一脸骇然的表情隐约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他立刻收起袖子就要回房去。正在擦桌子的耿大力突然扬声说:“哦,是二弟的,没关系回头我给他缝上。”金卉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幸好的是这几个老头子舌头都不算长,过了许久也没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只是自那天起老店主看他的眼光总是有些不一样,他也不知道是真的不一样了,还是自己疑邻盗斧。但他的忧心并没有持续很久。
老店主像往常一样喝得烂醉,金卉迟和耿大力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送回房里,可是第二天早上吃过中饭还不见他出来,金卉迟去叫时发现他这刚认来没多久的义父不知何时已经气绝了。金卉迟披麻戴孝,还算体面地给老人料理完了后事。之前那条袖子的事他倒差不多给忘了。
他忘了,可是云沁寒没忘,他心里有弄不清楚的事情总是觉得不自在,所以他借故住进了蔡神医的医馆。蔡神医有座非常像样的书房,里面的藏书不计其数,云沁寒都怀疑这老儿是不是把这辈子赚的钱都用来置办这间书房了。他扯了金卉迟的大旗来吓唬蔡神医,这有机会到这书房里来看书。
可是过了一个多月,他也没找出有关于这袖子的蛛丝马迹来。倒是被蔡神医抓去当了免费的小伙计,端茶递水,整理药材渐渐倒是把那半截袖子的事给摞下了。蔡神医见云沁寒比起耿大力聪明伶俐,比金卉迟又礼貌听话,心里倒是渐渐多了几分喜欢,偶尔兴趣上来还教他一些医术,云沁寒倒是一学就会,蔡神医更是欣喜,经常带着云沁寒到茶楼里品品茶,听说书人讲讲才子佳人,帝王英雄。
这一日说书人正好讲的是汉哀帝与董贤之间的故事,云沁寒初时懵懂,后来听到两人之间的断袖之情,云沁寒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全都洒在了桌上。蔡神医神秘地一笑,对云沁寒的窘态视若无睹。蔡神医一把胡子活得从无到有,从黑到白,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看不懂。金卉迟表面上看着常常笑脸迎人,跟谁都是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当然除了他蔡神医之外。其实他那个人最是心思深沉,面热心冷,能让他这么掏心掏肺掏银子的这世上唯有云沁寒一人而已。
云沁寒自从知道了金卉迟那半截袖子的深意心里就像是压了块儿石头,沉甸甸的,晚上睡觉也从中间的位置移到了最里边,跟金卉迟之间生生隔了一个耿大力。连从金卉迟手中接递东西也尽量避免发肤接触了。
一场初雪无声无息地飘落,云沁寒最难熬的日子又到了,每到冬天他的喘鸣症就会频繁发作,金卉迟只好把银子流水似的往蔡神医面前送。只是他刚刚将耿大力帮厨的“金风醉”酒楼盘下,手头一时紧得很,偏偏蔡神医只有一句:“年关将近,概不赊欠。”
大明城已是金国的地盘,平日里那些金国人甚是霸道蛮横,到处打秋风,弄得百姓们都苦不堪言。只有金卉迟也不知从哪里学得一口标准的金国话,为人又极圆滑,很快就与那些金国人称兄道弟起来。那些金国人倒还颇有几分义气,从来不在他的地盘上闹事,非常地给面子。金卉迟倒对他们并没什么真情实意,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应酬。但他对金人的那份应酬却把他放在了风口浪尖上。
众商户联合起来关门谢客以拒金人,只有金卉迟的云来客栈还在照常营业。一时“卖国贼”“狗腿子”等称号纷至沓来。金卉迟倒是浑不在意,只是这些话传到了云沁寒的耳朵里,他一气之下喘鸣症与心疾一起复发,竟卧床不起了。金卉迟没办法只好也将店门关了。
就在金卉迟打算做回老本行去劫道时,清泉帮放出了招兵买马的消息,寻常小卒拜了关帝爷就可入帮,每月都有一钱银子拿。要想一入帮就做头目就得打擂台,若能连胜三场就可当个小头目立马就有十两银子拿,若能打败所有挑战者夺得擂主之位就可做副帮主,还能娶到大明城第一美人清泉帮帮主之女上官幽词并得到一千两的彩头。耿大力与金卉迟一合计若能有一千两银子,云沁寒整个冬天的药就有着落了,剩下的钱还能盘下两间金卉迟眼馋了许久的绸缎庄。
消息传了十几天,清泉帮的擂台才真正露了脸。云沁寒从小是拿着武功秘籍识字的,而且对武学一道又颇有见地,闲暇时也传授一些武功给两位义兄。耿大力天生蛮力惊人,毅力更惊人,虽然资质差了些但勤能补拙又有云沁寒悉心指导,武功已然不弱。金卉迟心思虽机巧,但每日忙着跟黄白之物打交道,又没什么耐心,武功倒是比耿大力要差上一些。不过好在来打擂的没有什么高手,二人皆是连胜了五六场,只是这一天的擂台打下来,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耿大力还好一些,只是皮肉小伤:金卉迟则是赚足了一身的淤青,腰椎更是挨了一脚,走路都受影响。两人怕被云沁寒看到,在一家澡堂里把自己拾掇干净了估摸着云沁寒睡了才回客栈。回了客栈又不敢回房,毕竟睡一张床上,想不被他发现两人身上的伤也难,所以就干脆睡到了空着的客房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