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浮沉阁是个公主窝(1 / 2)

耿大力将已经燃尽的火把随手一丢,将躺在地上的金卉迟一把扯了起来:“走,起来回家了。”金卉迟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家?我没家。”耿大力伸手过来拉他,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走这边。”金卉迟身上弥漫着浓浓的酒气,脚步踉跄,几乎半边身子都靠在了耿大力身上。耿大力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大街上将他捡回来了。他烦闷,恼恨,一脑门儿的官司,他就是想不通,他要的并不多啊,他只是想要一个家,只是想要三兄弟能在一起,就算将来各自娶了媳妇也能和和美美地住在一起,然后生满院子的孩子互相打打闹闹的。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一个拖着病体远走他方,整日让他牵肠挂肚;另一个倒是在眼前,可是却日日买醉,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耿大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他把醉得不省人事的金卉迟放到了床上,交给了上官幽词看着,他自己还得去打理生意。各处交上来的帐目他都得去看看。他的确也只能是看看而已,因为他根本就看不懂。他认识的字加起来都不够炒一盘菜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他更是看着就眼晕。但是好在除了他两个弟弟还没人知道他看不懂帐本,他只要不把帐本拿倒了,是没人会发现的。他循例地翻着帐本,把戏演得十成像。外面传来一声通报:“宿州金风醉掌柜到了,说有事求见二位堂主。”耿大力收起帐本,让人进来。萧掌柜躬身肃立在下首,双手将云沁寒的信和礼物奉上。耿大力接过一看是云沁寒的字迹,心中狂喜:“来人,去把二堂主叫起来。”

“二堂主宿醉未醒,恐怕叫不起来吧。”

“你跟他说,三堂主来信了,他别说喝的是酒,就是蒙汉药都能立马蹦起来。”

耿大力一点没料错,金卉迟一听到三堂主三个字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吓人:“你再说一遍。”

萧掌柜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传闻中的二堂主,只是并不是他想象中那般气度雍容,不怒自威,而是集乞丐、奸商、土匪为一体的恶鬼。那双眼睛红得实在吓人,不是恶鬼是什么?

金卉迟看都没有看萧掌柜一眼,这些人都是林掌柜招募的,他没见过,也没必要见。他只是小心地捧着那封信,字斟句酌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信上讲的无非是一路上的风光如何,送他的甲要如何穿戴,怎么使用。其他的一概不提。金卉迟看了数遍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你离开的时候他怎么样了?”萧掌柜记得云沁寒的嘱咐,小心应答:“三堂主一切都好,让二位不必太过挂心。”金卉迟冷哼一声:“这话定是他教你说的吧。好?怎么会好?”他将信纸在萧掌柜面前抖了抖:“他信上的日期是八月初二,按行程算,他七月份就应该在江宁府了,为什么八月还在宿州?”萧掌柜正想谎称三堂主是流恋沿途风光,金卉迟却似会读心术般:“你别跟我说什么流恋沿途风光。他就算流恋沿途风光,简纤柔却绝没有这样的雅兴,除非他是病了走不了,或是简纤柔丢下他独自走了。我说的可有差错?”金卉迟的那双眼睛太可怕,萧掌柜连头都不敢抬,他悔得肠子都青了,三堂主那么温文尔雅,他哪里会想到二堂主竟是这般凶神恶煞。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吗?金卉迟半天没等到他的回话,在他耳边嘶吼一声:“说话!”萧掌柜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堂主明鉴。”金卉迟用力地掐着自己的眉心,呼吸粗重。耿大力挥挥手让人带萧掌柜下去领赏。

待人走光,金卉迟猛地一脚踹翻了一张椅子。耿大力低声试探着问:“你说,咱们要不要把他接回来?”

“接个屁。”金卉迟脸愈发地红了,颈间的青筋暴起:“就让他死在外面好了。”金卉迟发完了一通脾气,坐回椅子里揉着太阳穴:“我对他不好吗?大哥,你说,我对他还不够好吗?可是他为什么非要往外跑?他要是跑出去过得好我也就认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把自己弄得五劳七伤,还差个人来骗我,说他很好。他这根本就是在拿刀往我心上戳。”耿大力将手搭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我还是去把他接回来吧。”金卉迟苦笑:“他会听你的吗?”耿大力神色坚定:“他若不听我的,我就把他绑回来。再让他在外面待下去,小命都要折腾没了。眼看就要入冬了,他身边没人照顾,我也提心吊胆的。”耿大力说走就走,可是刚走出院门又转了回来:“我去找他了,你怎么办?我是说,你要是再醉倒在大街上,谁背你回家?”金卉迟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心吧大哥,我会照顾自己。你快去快回。”耿大力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方才谁说要让他死在外面好了?”金卉迟哑然。

江宁府的繁华富庶是云沁寒见所未见的。江北之地在金人治下虽不至民不聊生,但金人不重农耕,贵族豪强又四处圈地强占民田,加之江北之地气候土地本就逊于南方,就算是上京天子脚下也远不及这江宁府繁荣。所谓贫地出匪类,富地产奸人。江宁府倒是方圆八百里没有一处土匪窝,但是骗子却是满大街都是。一群恶少押着一名美貌女子从云沁寒身旁走过,那女子经过云沁寒身边时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裳:“公子,公子救命啊。公子……”姑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那群人堵了嘴从云沁寒面前拉走。云沁寒一时心生不忍,上前拦住:“住手,你们想把这位姑娘怎么样?”带头的一人生得满脸横肉,斜睨着云沁寒,操着一口纯正的江宁方言:“小白脸,少管闲事。小心连你一起收拾。”说着话就伸出黑熊一般的手掌来推云沁寒。云沁寒对付这些小喽罗倒是不必动用内力,只是一招双指探洞戳疼了那人的眼睛,在他弯腰捂眼的一瞬间一把将姑娘扶起护在身后,手中悲离剑并不出鞘,只是朝着几人胁下一点,几个彪形大汉就东倒西歪地躺了一片。带头的喝一声:“茬子太硬,扯起。”几人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云沁寒旨在救人也不去追,只是他回头看时,那个被他救下的姑娘也一并跑了,云沁寒正不知就里,一名白衣少女向他款款走来:“公子,你看看自己的钱袋子是不是不见了。”云沁寒闻言低头一看,可不是吗?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那姑娘趁他的注意力在那些大汉身上时就顺手牵羊摸走了他的钱袋。

白衣少女温柔一笑:“公子放心,我弟弟已经帮你去追了,片刻就回。只是江湖险恶,公子以后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儿的好。”云沁寒面露羞赧:“多谢姑娘援手。”白衣少女目光朝云沁寒身后看去:“真正援手的人回来了。”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向他走来,云沁寒一时有些晃神,这少年走路的姿态不知为何有点儿似曾相识。在他记忆里有那么一个人总是一副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的样子。连母亲对着他说话时都轻声细语,恭谨有加。他幼时并不敢与那人亲近,觉得他比外公还要严苛。眼前的少年容貌虽无一处像他,但不知为何却会让云沁寒想起那个叫澹台融羽的人。

那少年走到云沁寒身前一尺处停下脚步,看身形容貌大概只有十四岁年纪,比着云沁寒要矮着一头,但那举止气度却让云沁寒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晚辈:“兄台查看一下,里面的银钱数目可对?”云沁寒接过钱袋,随手掂了掂笑道:“多谢少侠援手。”少年点头:“那便好,以后出门小心些。”那少年说话十足的长辈口吻,云沁寒十分买帐地答应一声,心中却觉得这少年实在有趣:“敢问两位尊姓大名,他日有机会也好让在下报答两位今日恩情。”那姑娘正要回答,却被少年一个淡淡的眼神给吓了回去:“施恩不望报,乃是侠义之人的本分。兄台不必介怀。”他二人关系倒不太像姐弟,倒十足像是少爷和婢女。

目送二人走远,云沁寒继续在街上打听浮沉阁的所在,无意中他的目光被一家玉器店里的一支簪子吸引住了,那枝簪子朴实无华,却晶莹透亮。他走上前去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块儿上等的蓝田玉。他想起简纤柔头上只有一枝松木簪便果断地买了下来,想要见面的时候送给简纤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