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孤灯有事通报,看着两人正在拉扯,立刻退了出去:这是小的玩腻了,准备换大的?两人立刻推开对方整了整衣服。“进来吧。”夜孤灯眼观鼻,鼻观心将一封飞鸽传书呈了上去:“洛河县信义山庄有门的人出没。”
“洛河县?那里是漕帮的地盘,孤灯,通知秋雁痕让他探探虚实。”金卉迟的话音刚落,夜孤灯便立刻呈上另一封书信:“我正要跟堂主禀报此事,漕帮刚刚传来消息,秋帮主带了人去信义山庄查探虚实,但是却如泥牛入海再无回音。副帮主洛恒天先后又派了三批人进去结果跟秋帮主一样全都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金卉迟沉思着坐了下来,手指在桌面上敲着马蹄声。
耿大力道:“门的人都是武功高强的杀手,江北六帮的人虽多,但真正的好手却挑不出几个来。这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金卉迟沉声说:“这一次我断不会让大哥独自去冒险。”他顿了顿耸了耸一边的眉,目光狡黠:“你说这徒弟要是跟师父打起来会不会很好看?”
耿大力与金卉迟到了无归山庄的时候才知道澹台若谷已经前往洛河县了,据赵叶秋说是洛河县的知县大人亲临,声称洛河县出了几桩命案,凶手逃入了信义山庄,六名捕快前去抓捕都失了踪。来求无归山庄前去主持公道。
“你说世上真的这么巧的事?”金卉迟手里捏着一粒棋子,来回摩挲着:“我怎么觉着有哪里不对劲。”云沁寒接过夜无眠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无归山庄在江湖中向来都有些名望。官府有抓不住的凶犯流寇上门求助也是常有的事。”金卉迟下了一子:“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云沁寒捂着胸口喘了口气:“二哥若不放心……可以去找洛河知县……查问……查问一下。”金卉迟把棋子扔进棋罐,柔声问:“怎么?又不舒服了?”云沁寒额上泌出一层细细的虚汗,撑在桌上的手骨节发白。金卉迟将他半扶半抱着起身:“到床上去躺一会儿吧。”云沁寒近日来总觉得气促不匀,心慌胸闷,心绞痛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耿大力日日下厨专挑他喜欢吃的做,金卉迟更是连送来的帐本都不看了,江北六帮的事也都能推则推,时刻守在他身边。他不用人告诉也猜到自己的日子恐怕是要到头了。
金卉迟将他扶到床上,确认他睡着了才起身退出房间向正在走过来的夜无眠招了招手:“好好照顾他。”夜无眠行了一礼,压着声音禀报:“有一个自称是洛河知县的人前来求见。”金卉迟心中疑窦顿生:这个洛河知县怎么回事啊?既然请了澹台若谷去帮他到信义山庄擒凶救人,他自己居然没有同行?
金卉迟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到了前厅。洛河知县着一身湖蓝色便服,正站在厅中抬头望着匾额上的“剑胆琴心”四字出神。金卉迟带着一脸和气生财的笑走了进去:“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见教啊?”那人慢慢转过脸来,金卉迟只觉太阳穴突地狂跳了一下,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前的人明明眉清目秀,落到金卉迟的眼里却是凶神恶煞的:“真没想到会是你。”金卉迟的笑瞬间收了个干干净净。从记事起鞭子、藤条、棍棒……几乎每日他都会挨上那么一顿,人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他也就信了;人说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他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人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也就认了。周围人不断地这样安慰他,他就当是外练精骨皮了。就算挨了打还往人家跟前凑,甜甜地叫着爹。可是变本加厉的责打,无缘无故的辱骂随着他的长大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一次他无意中路过父母的卧房,听到里面的怒吼声:
“你这个贱人,怀着别人的种却让我来顶缸,当我明朗是什么人?”母亲只是低声的呜咽,没有反驳。
他走过去,看到母亲一身伤痕地伏在地上,他只是叫了声:“娘”便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毒打:“小畜牲,小畜牲……”他早被打皮实了,根本没觉得怎么痛,更没有哭,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母亲。可是母亲对他是冷漠的,没有一点心疼他,更没有救他的意思。回忆像是一把刀将已经合上的伤口重新血淋淋地割开。金卉迟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明朗神色淡然:“多年未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本应同澹台老庄主一起赶回洛河县的。只是无意中听说了你在这里,所以特意跟澹台老庄主告过罪来看你的。”
金卉迟稳了稳心神,微微翘了翘嘴角:“您说这话,您自己信吗?”明朗垂了眸,语声低沉:“当年是我不好,把你赶出了家门。这些年来我深感后悔。”这句话金卉迟明明在心里求了无数次的,可是如今真的听他说出来了,反倒觉得淡而无味了:“明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朗一脸和善地看着金卉迟:“我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你,毕竟我们父子一场。”金卉迟目光一凛:“住口。”他的呼吸粗重地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他明明知道这个人只是虚情假意,他明明看出了他眼底的冷漠无情,可他听着那句“只是想来看看你”就巴不得那是真的。
明朗浅浅一笑,站了起来向金卉迟走了过去。那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但他的走近却让金卉迟差一点喘不过气来:“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金卉迟的威胁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明朗停下了脚步,垂眸一笑:“你娘她很想你,如果你有空可以回家来看看她。”
见金卉迟没有作声,明朗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伸了一只戴着黄金扳指的手轻拍金卉迟的肩:“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看着你如今这么有出息,我也觉得很欣慰。好了,我要赶回洛河县了。否则你该怀疑我是有别的企图了。”他说着真的转身就走,好像此来的目的真的只是看看自己失散了多年的儿子。
“爹。”金卉迟失神地叫了一声。明朗的身子微微一怔,回转身来看着金卉迟笑了笑:“哎,洛河县不太平,我得赶紧回去了。”他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明明早就不需要了,可是人真的到了眼前他还是没能忍住。他心里明明恨着,可若人真的到了眼前又是无比地期盼着。金卉迟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废物,真是没用的废物。”
金卉迟自以为这些年他早已练得铜心铁肺了,没想到明朗只是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就把他害得泪流满面了。他将泪痕擦干净,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走出前厅。刚走出没几步,心里突地一跳,明朗那句:“洛河县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大哥,澹台若谷去洛河县的事有蹊跷,你的马快应该可以追上那个老头子。让他先别去信义山庄。”耿大力什么也没问只是应了一声,转头就走。“等等。”金卉迟叫住他,上前帮他整了整领口:“小心着点儿。”
耿大力的马虽不如云沁寒的照夜玉狮子,但也是匹上好的汗血宝马。不消两天就在洛河县外的黑石林前追上了澹台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