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七名九光芝(1 / 2)

初秋时节的天蓝得清澈而明亮,偶尔飘过几缕轻云,如水墨淡扫。一群鸿雁飞过,天空又添一丝灵趣。仙霞山谷内满目苍翠中枫叶微红,山花尚开。清溪潺潺中偶见红鱼游动。绿萍轻浮。轻风中鸟儿鸣声不绝,蛙声相和。清溪流过谷口两壁夹峙的一线天处,流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一队人马从山谷中走出,为首一人穿着玄黄色薄衫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正是怀远镖局总镖头列怀远。他的身前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相貌与他有七八分相似。身后是一匹略矮一些的枣红马,马上一个青衣汉子扛着一面大旗,上写着“怀远镖局”四个大字。后面是被八人护着的一辆陈旧的镖车。镖车上锈迹斑斑间刀剑斩劈过的痕迹颇为明显。镖车后跟着十数人。为首两人目光炯然,腰佩长剑。正是怀远镖局麾下的一等镖师。

“爹,快到了吗?”马上的少年努力向后仰头看着紧挨在身后的父亲问着。“快了,这里是仙霞山谷,只要过了这山谷再走半日的路程就可以将镖送到。等押完这趟镖,我们就不开镖局了,爹已经在江南买好了房子和地。到时候就带着你娘和妹妹一起去江南。你不是最喜欢坐船吗?江南那里有的是水,到处都是船。让你坐个够。”怀远镖局的总镖头语气中充满了宠溺。少年笑得很开心:“还是娘说话好使。”父亲笑着轻拍下儿子的头:“臭小子,连你爹都敢打趣。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少年配合地缩了缩脖子:“那是因为爹疼我。在娘面前我可不敢。”总镖头敛了笑说:“净胡说,你娘不疼你啊?”少年苦着脸:“那倒不是,只是娘更严厉些。”

后面的扛旗的听着爷儿俩的对话,脑中出现夫人手持鸡毛掸站在廊下,爷儿俩都噤若寒蝉地站在院中的场景不由掩嘴偷笑。总镖头看也没看他嘲讽着:“凌四你笑什么笑?做男人的让着自己的女人有错吗?连这个都不懂,怪不得都老大不小了还光棍一条。”凌四笑不出来了,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动不动就拿人家的伤心事儿出来说,有意思吗?”他还是低估了总镖头的耳力。总镖头听着凌四受了打击的自言自语,有着打嘴仗胜利的暗喜。

栖霞谷口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穿一身宽大的黑袍,戴一顶黑色的帷帽,全身都隐在暗沉的黑色里,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拄剑,那柄剑很普通,随便哪个打铁铺子里都能找出把一模一样的来,只是他搭着那柄剑的手上戴着一枚鹰形的黄金扳指。那只手上的五指轻松摆动,流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倨傲来。列怀远走镖十几年,江湖经验老道,他乍眼一看就知道此人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硬碰硬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凌四,照顾渊儿”他将儿子交给身后的凌四,策马上前:“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我列怀远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从来只结善缘,不结梁子。列某若有失礼的地方,朋友尽可以提出来,咱们万事好商量。”列怀远最初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是悍不畏死的一条热血男儿,一把就敢千里走单骑。何时向人说过软和话,但是自从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心中那腔热血就渐渐凉了,上也拢了一层和气生财的铁锈。那人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头略略转动了一下,列怀远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却感觉到了他帷帽下的那双眼睛里有杀意。

列怀远的手按在了腰间的柄上,凝神戒备。他的耳中突然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蓦地,他只觉眼前一花,失去了那黑衣人的踪影,周身被剑光笼罩,身在一片色彩斑斓的世界中,美得不似人间。列怀远心头一震,惊呼一声:“悲离剑!”他的堪堪举起就被震飞,只是一招列怀远便败了。败了就得死。他只听见一声:“爹——”列怀远僵直地倒在地上,什么也听不到了,只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妻子微嗔薄怒的如玉容颜,女儿乖巧可爱的粉嫩小脸,还有儿子仰视的目光……都离他渐渐遥远起来。“护镖。”列怀远最后拼尽全力喊出了两个没有声音的字。

寒光乍现,血雨倾斜,那不是一场打斗,而是一场屠杀。所有人明明已经持兵刃在手,明明都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却没有人能有机会使出一招半式。那把剑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回首一望此生最难舍的人,最放不下的事。

无归山庄除去了所有的挽幛灵堂,重新布置了一番。过去的一年对于无归山庄就像一场噩梦,先是澹台飞羽的妻子难产而死,又收到了澹台融羽和澹台飞羽的两具尸身,而澹台若谷的老妻因为受不了丧子丧媳之痛患了梦游症,又不巧在梦游时误中了庄内机关也一命归天了。丧事一事接着一事,让澹台若谷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不过他虽添了白发,多了皱纹,那副高大伟岸的身躯却挺拔依旧。

整整一年过去了,澹台飞羽的孩子也满了一周岁,几个弟子商量着好好给这孩子办个周岁宴冲冲喜,也顺便让师父高兴一下。江湖上但凡叫得上名号的都收到了请贴。无归山庄在江湖人的心目中一直是高山仰止的所在。江湖中人无不以收到无归山庄的请帖而自豪。一时间无归山庄门庭若市,山庄方圆数十里的客栈都人满为患。

离无归山庄十里外的云府此时也是一片忙乱。云府的主人云海楼本就是个相貌清俊气度儒雅的美男子,此刻在爱妻的督导下换上一身崭新的杏色团纹长衫,腰系金丝滚边腰带,更显得出类拔萃,玉树临风。打扮好了丈夫和孩子的澹台轻羽又与婆婆秦氏互相挑选衣服。云海楼站在门外还能听到婆媳二人不时传出的笑声,不由得摇头苦笑。女人们在一起说到衣服首饰时总是没男人什么事儿的。

云海楼看着院中年仅八岁的的儿子正手持一柄长剑练功,行动间身姿矫健,身剑相合天衣无缝。嘴角的笑意便更加温和起来。但渐渐地他的笑容就僵了,只见云沁寒手中剑轻灵一转,身子如一条游鱼般飞掠出去,长剑斜挑间隐含十余种变化:“寒儿,你这套剑法是从哪儿学来的?”云沁寒听到父亲发问收了剑势:“这是孩儿前日刚想出来的,爹觉得怎么样?”云海楼笑了笑,轻抚了一下他的头:“毛还没长齐呢,就想学飞了?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先立根基,你根基尚未扎稳就自创剑法很容易伤及自身的。明白吗?”云海楼点头:“爹说的是,孩儿受教了。娘呢?还没收拾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