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海上起了风,水边几艘小船立刻就近停靠在附近的码头上。
船的主人海大宝叼着一根啃完的鸭腿骨头,一下从船头跳到码头岸上。
岸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踮脚看了半天,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海大宝,这人扒拉开人群使劲儿往上冲,终于赶在海大宝被人群裹挟之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海爷,海爷!”
海大宝以为是哪个乞丐,刚想挥手把人弄开,定睛一看,却瞧见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这人不是乞丐,却也不是一个小厮,他看着起码得有四十来岁,缺了一颗牙,不过是套了身小厮的衣服掩人耳目罢了。
海大宝不耐的神色一敛,抓着这人的手往后拽了拽,朝人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即会意,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俩人远离了码头边上拥挤的人潮,海大宝一头扎进了边上一座小小的客栈里,小二迎上来,客气的问打尖儿还是住店。
海大宝扫了眼外头,顺手抓出几个大钱塞到小二手上,“住店,开间上房!”
“得嘞!”小二捏着大钱,欢快地应了一声,“小的带您上楼去吧?外头这天儿可不好,一会儿要下大雨了!爷是跑货船的?”
“嗯,做点儿小生意。”海大宝跟着小厮上了楼,进了屋子,又回身交代那个小厮,“一会儿我的长随会过来,他姓林,你要是见了,直接带上来。”
“诶!”店小二喜滋滋应了,转身下楼去忙自己的事儿。
海大宝进了屋,没坐下,反倒是站到窗边推开窗页,低头往下看去。
暴雨当前,路人行色匆匆,天空越来越黑,不知是天本来的颜色,还是因为这场暴雨的突袭。
海大宝心头烦躁,抬手扯了扯腰带,手摩挲在腰间露出的半截长鞭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几年,冯砌从不会主动和他们联系,就算有什么要用上他们的地方,也只是让中间人传个话,他自己从不露面,他身边的人也向来是不露面的。十几年来一向如此,海大宝以为这辈子他都没有上岸的一日了。
谁想到,前几日,冯家忽然派了个长随混进商队的船里,在海上找到了他们,给他带了话,说是冯砌请他上岸一趟,有要事相商。
海大宝从前也是个富家公子,他家里是做什么的他记不清了,家里被抄的时候,他也才三岁多,被他爹塞到一个乞丐手上,一路从家里到了福州,他记不清自己家是哪里的了,只记得离福州很远很远。M.
到了福州以后,他吃了两个白面馒头,那会儿他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了,乞丐带着他骑马狂奔,马累死了,他们俩便一路徒步,遇上好心的商人,就蹭人家的牛车马车......他饿的发昏,那时候只觉得白面馒头真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吃饱了,乞丐被带走了,海大宝被人领着进了一处和他家差不多的院子,在那里,他头一次见到了冯砌。
那会儿冯砌还没乞骸骨,他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福州水师一半儿的人手都握在他手上。
他身上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小孩子最怕这个,海大宝那会儿死里逃生,对这位头一次谋面,又凶神恶煞的老人害怕极了,紧紧缩着脖子,站在一个随从身后不敢出来。
“这就是海家那个小孙子?”冯砌扫了他一眼,“送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