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街上有不少的脚店,青空领着小和尚,先在脚店里买了十来个大馒头,师徒俩一人拎着一半儿,顺着东大街一路出了城门。
京城码头上停泊着大大小小许多船只,一队队官兵正在严格盘查着各船只上的货物,打从陆深倒卖军需那件事发生以后,朝廷便下了规矩,凡是停靠码头的船只,都得按规矩严加盘查,货物、人员一律都得下船接受查验。
离码头最近的地方有一家二层的小茶楼,青空大师和悯生小和尚上了茶楼,点了一壶极便宜的茶水,挑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悯生顺着大开的窗户望向码头,但见有一艘不小的货船上走下来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人手上捏着一条长长的皮鞭,鞭子高高举起又挥下,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压过挑担的号子,甚至压过了官兵们的呵斥。
那两个汉子用鞭子吆喝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像是驱赶牲畜一般把他们从货船上赶下来。
那些人手脚都用极粗的绳子捆着,不分男女老少,十个人编成一串儿,那鞭子抽下来,也全然不管他们是死是活,只是驱赶着他们往岸上走,接受盘查。
“大......师傅,你看!那些人,好可怜。”悯生目光从那举着鞭子的汉子,看到被鞭子抽打得皮开肉绽的人们,再看到边上漠然相对的官兵百姓,眼睛登时瞪得又大又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青空大师脸上神色未变,看了眼满脸怜惜、又心有余悸的悯生,“你入寺之前,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吧。”
悯生点点头,他们村还算富裕,他虽然从小无父无母,但乡亲邻里对他也是照顾有加。
可他身子弱,干不了重活,也下不了地,没法儿了,只能投身到寺里做和尚。悯生一开始去的是他们村口那座破庙,庙里头,只有个老得牙都没了的老和尚,悯生跟着他,得了空,便要挨家挨户去化缘,因缘巧合之下,被青空大师给遇见了,大师说,他是个有慧根的,所以把他从那破庙里要了过来。
悯生没出家之前,也没个名字,他早死的爹姓杜,乡亲们只管他叫杜大,后头跟了老和尚,老和尚只叫他小儿,直到进了大相国寺,他才得了悯生这个名儿。不管是从前的杜大还是现在的悯生,都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他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事儿。
“你觉得他们可怜,那你可要把这些,分给他们?”青空大师指了指方才二人一起在脚店买的大白馒头,又朝着码头上瑟缩成一堆的那几个人看了眼。
官兵们按规矩挨个搜身盘查,那些串成一串儿的人一个贴着一个,十个人眼瞧着就快贴成一个人了。
这一路在船上没少颠簸,偶尔一个不好,还要挨打,那些人如今是又饿又累,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被踹了两步,便一个踉跄跪在地上,边上的年轻人抱着老人,哭着求着那官兵赏两口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