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只允许你带两人上山。请勿自误。八路军386团王飞虎。”

山口听到了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又惊又喜，嘴里不停地喃喃念道：“樱子……樱子我的……”

联队长看将军惊喜欲狂的样子，一下子站起大声说道：“将军，你千万别相信这些土八路的话。这肯定是八路军设的圈套，这些该死的土八路，他们诡计多端，防不胜防。我们一定不要轻易地上他们的当。将军，请你三思！”

山口叹了一口气，坐下说道：“我不去，我的樱子怎么办？她可是我的唯一亲人了。你不知道，我和八路军打过两年交道，虽说他们诡计多端，但他们确实是仁义之师，说话算数的，说不为难我们，那肯定就不会有危险。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不管有多危险，为了我的樱子，这个鸿门宴，我肯定是要亲自去的！”

“将军，那就让我亲自带人去把樱子小姐抢回来！”

“没用的。这个王老虎我还不了解吗？心思慎密，无懈可击。就像他说的，他既然敢来，就一定充分地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我们要是敢乱动，不但讨不了好，最后吃亏的一定还是我们自己。你再看看他选择约会的地方，那个关帝庙，前面右面全是高不可攀的悬崖，背靠绵延百里的大青山。我们怎么下手？我们的对手算无遗失，太可怕了，你就不要再枉费心机了。”

山口站起来严肃地说：“佐佐木联队长，我命令你从现在起代我行使守护离石的职权。你要紧闭城门，不准任何可疑分子陌生人进出；要在城内组织力量严密搜索，打尽地下和混入城内的八路。我若回不来，你就代我守住这座孤城，等待上面派兵。记住，千万不能随便出城，谨防上八路军的当。”说完就带着翻译和一个贴身侍卫出发了。

（四）

一条弯弯曲曲的山石铺成的小路，由山脚直达半山腰的关帝庙。山口三人乘车到山脚下，就拾级而上。三人走了好一阵子才到达，山口老远就望见了站在庙前的女儿，就大声叫起来：“樱子——”边叫边朝她磕磕碰碰地奔去。

樱子也早已看见了自己渴望已久的亲人，撕心裂肺般地大喊一声：“爸——爸。”就朝山口扑来，抱着父亲放声痛哭起来。山口也激动得老泪纵横，紧紧地抱着女儿哭泣，哽咽着说：“樱子——怎么只有你一人呀？你弟弟呢？”

樱子一听，哭得更猛了。山口急得直摇着她的肩，大声问道：“你别哭呀，快告诉我，你弟弟怎么样了？嗯？你说呀！他在哪里？”

“他……他……死了……呜……”樱子伤心得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一个劲地哭。

“啊——死了？他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你跟我说清楚呀！”山本又惊又怒，使劲地摇晃着女儿，大声地质问。

“是……是……我……我……们的人打……打死……的”樱子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诉说道。

“啊——不——不可能！不可能——”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怎么不可能？就是你们的特工人员打死的。”早已站在庙外的王飞虎在听了张耀邦的翻译后，大声地对山口说道。

山口猛地抬起头，眼里射出两道野兽般凶残的光芒直逼王飞虎，王飞虎冷峻地迎着他的凶光，毫不相让。山口的眼光退缩了，冷酷地问：“你就是王老虎？”

王飞虎微笑着说：“不错，我就是王飞虎。山口旅团长果然有胆气，请里边说话。”山口心一横，拍拍樱子的肩说：“樱子，走！我们进去。”说着率先进屋。樱子在燕子的相拥下，最后走进去……

双方落座后，王飞虎开口说道：“山口将军，像你们家的这种悲剧，在我们的，你们不知制造了多少个，现在你们不是每天还在制造吗？我还以为你们鬼子就不讲亲情，只有武士道就没有人性呢，原来也有生离死别，也有亲情友爱。你们是人，难道我们就不是人了吗？你们来到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杀了我们多少同胞，污辱了我们多少姐妹，制造了多少惨案血案，破坏了多少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算得清吗？你们的手上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给我们的人民带来了多大的灾难？这笔血债我们一定要让你们加倍偿还！”王飞虎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快。慌得两个翻译不住地给山口说。幸好是两个翻译，不然肯定要忙乱。

听了这番义正严辞慷慨激昂的责问，山口愧疚地低下了头。突然，他站起来大声说：“我是将军，你还只是个小小的团长，没有资格教训我。”说完就要离开。

听了翻译后的王飞虎气得暴跳如雷，猛拍门板站起来，厉声喝道：“你个狗日的敢猖狂啥？每个人都有资格教训你们。你嫌老子的级别低是不是？告诉你，老子在四五年前就是师长了，你算个球？要不是老子犯浑被撤了几次，要不是老蒋坑害限制我们八路军，老子现在至少也是个军长了。你还嫌老子没资格，我还嫌你不配呢。”

山口有些吃惊地望着气坏的王飞虎，诧异地用生硬的话问道：“你的五年前的师长的干活？”

“这还有假？老子五年前就是红四方面军一0四师的师长了。你还不信？”

“对不起！失敬！”说完就向王飞虎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飞虎顿时气消多半，冷冷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的两个孩子被你们的特工人员追杀，幸亏我们的侦察员冒死才将你女儿救出，还给她治好了伤。为保你两个孩子，我们一位普通老人一家，被你们这些没人性的畜牲全部杀害了，他们宁死也不吐露你两个孩子的下落。你不信就问你樱子。”王飞虎强压着内心的愤激，恨声说道。

听完翻译的话，又见樱子含泪点头，他感动得再次向王飞虎深深地鞠了一躬说：“真心的谢谢你们！谢谢！”然后喃喃自语：“怎么会？特工？只有师团长才能调动呀？”

王飞虎见他还怀疑不信，就说：“山口，你看是不是这样的：你的板垣师团长见你久不出动，不敢与我们开仗，缺乏勇气和信心。于是乎就派特工化装成八路军追杀你两个孩子，然后就嫁祸于我们，以此来增加你对我们的仇恨，激发你们的斗志。我们的侦察员还打死了五个杀你孩子的特工，也算为你的孩子报了仇。这就是从他们的手中缴获的冲锋枪。”说着就从韩卫国手中拿过枪递给山口。

山口接过枪细细地审看，不住地点头说：“没错，这确实是大岛明治特工队的武器。大岛明治，八格呀鲁！八格呀鲁——大岛明治——你还我儿子来！还我儿子来——我一定要来找你！大岛明治！”说到最后切齿咬牙，双眼凶光毕露。可见他失子之痛多深。

“哈哈，山口，你要找那个大岛已经不可能了。他已经被我打成蜂窝了，早已到你们的靖国神舍报到去了。他的特工队也随他一起葬送了，一个不剩地全死光了。”

“不不，不可能。他的特工队是我们帝国的精英，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万里挑一的勇士。他们是帝国的骄傲，是不可战胜的武士，凭你们是打不败的！不可能全死了。”

“你还别不信？他小子居然敢偷袭我的团部，结果钻进了老子的死圈套，你想啊，这么大的一个猎物套住了，当猎人的还能让他跑了？我知道他和他的特工队厉害，总没有老子几十挺机枪和几百颗手榴弹厉害吧，结果全他娘的一块儿报销了。他还明智（治）？嘿嘿，我看他敢偷袭老子是他最大的不明智（治）。”

“啊——你真的全把他们打死了？你们简直是……”他心里哆嗦起来，这个对手太可怕太强大了，有了这样的对手，帝国的前途就太暗了。

“上次，大岛明治带着他的特工队，一方面是想偷袭老子团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杀死你女儿樱子。这伙畜牲，简直没有一点人性，他算定了樱子住在卫生队，就杀死了卫生队所有手无寸铁的护士和医生……”

“啊——那樱子……”山口惊骇得有些发抖。

“你樱子没事，幸亏她当时被我们的武主任叫去谈话，才躲过这场劫难。”王飞虎看山口有些惊疑，就笑着说：“武主任也是一个姑娘，是一个大大厉害的花姑娘。放心！我们都把你女儿樱子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每个人都很关爱她。”

樱子感激地点点头含泪说道：“父亲，他们都是大大的好人。没有人欺负我，都是真心疼爱我的。给我认真疗伤，把所有好吃的让我吃。爸爸，你就听女儿的吧，不要再杀害人了，他们都是善良无辜的。带我回回家吧，还有弟弟……”

“唉——”山口垂下头长叹一声说道，“樱子，爸爸现在是身不由己呀——”

“山口，我劝你及早醒悟，不要再跟随那些军国主义份子混了，你们迟早要完蛋的。为什么呢？虽然你们的武器厉害，装备先进，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坦克大炮，看起来是所向披糜，战无不胜。不过那是短暂的，是一时的。你想啊，这么大，你们小小的一个弹丸之地，没有的百分之一多，你就想一口吞我们国家？你吞得下去幺？撑死你也吞不了。这真是应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古语。你们的战线一拉长，侵吞的面积越大，你们的兵力就越分散。有几千个县，你们平均每个县驻一千人，就需要好几百万人，你们又有多少人多少兵来征？我看你们现在就已经是顾得了头却顾不了尾，千疮百孔漏洞百出了，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泥潭困境了，你们的天皇可以说是欲罢不能了。你们的士兵被打死一个就少了一个，而你们国内的兵源已经枯竭，不可能无休止地给你们补充。而我们呢，地域辽阔，人口众多，全国有四万万同胞。你们是不可能杀光的，你们越是屠杀得厉害，就越激起他们的反抗。已经不是过去的了，在我们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人民正在觉醒，他们不会像以往那样任人屠宰，不会再任由你们欺压奴役，他们会跟着我们拼死反抗的。你现在看看，我们全国上下，抗日的烽火正在熊熊燃烧，抗日的力量正在壮大。我才来时有多少人？几百人。而短短的四五月，你知道不？老子现在有多少人马？告诉你，老子现在一个团就有几千之众。老子才来时战士们使的啥玩艺儿？有的还使的大刀长矛；现在啥没有？盒子炮、三八大盖、四四式、捷克式、歪把子、92式重机枪、89式步兵炮、92式步兵炮等等，几乎全都是从你们手里缴获的。说句大话，我现在要是打下你的离石，可以说费不了多大的力气，你信不信？你一座孤城散在这么边远的地方，我不打才是个白痴。看在你女儿樱子的份儿上，尽管我知道劝你放下屠刀，希望是渺茫的，但是，我还是要劝劝你，给你提个醒，不想让你做军国主义分子的殉葬品，不想让樱子成为一个孤儿。你还在幻想你的大东亚圣战？你的梦也该醒了，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是正义之战，正得到全世界人民的支持，特别是苏联两个超级大国的有力援助。这就是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我来就是给你晓之以理，你若执迷不悟，那就怨不得我了。老子就不客气了，回去立即就准备对你的离石下手了。”

这一番话句句在理，说得山口心惊肉跳惶恐不安。沉吟了半晌才抬起头问：“王团长，你们八路军中像你这样厉害的人有多少？”

“呵呵，我们八路军上百个团的团长中，哪个没有几分本事？哪个不是靠自己真枪真刀地拼出来的？他们都与我一样，我只是当中的一员，比我还要厉害的角色多的是。我在我们八路军中根本挂不上号，经常受批评。真正的英雄是我们的旅长师长，他们才是雄才大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帅。”

“唉——王团长，我也早已知晓，我们帝国的命运肯定不会有好结局，圣战是不可能取胜的，我们的下场将来一定是悲惨的。可是，我作为一名帝国培养多年的军人，只有为帝国的圣战尽力，为天皇尽忠而已，别无他法。我只希望将来能在靖国神舍上有自己一席之地，别无他求。儿子没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现在的女儿樱子。将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们一定要善待她呀，她还是一个无知的孩子，她没有沾过你们人一滴鲜血，求你们放过她。拜托了！”说完站起来给王飞虎深深地鞠了一躬。

樱子早已泣不成声，拉着山口，不住地叫“爸爸”。

王飞虎看到今天的目的已基本达到，只感到没有把山口拉过来有点遗憾。看到山口求自己就立即朗声说道：“山口，你放心。我们人民是不会滥杀无辜的。对于那些未沾血的人，我们一定给予保护，是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的。”

山口点头说：“你的话，我的一定相信。你们的一定会取得大大的胜利。王团长，我想现在就把她托付给你。在我们的军队里，她的大大的不安全；回国更加不安全。你的大英雄，你的照顾，我的大大的放心。拜托了！”说完，竟长久地鞠躬不起，樱子也哭泣得更厉害。

王飞虎心下也感凄然，大声说：“山口，我说过，只要樱子愿意，我就收她做妹子，咋样？”

“谢谢！”山口喜极而泣说，“王团长，到时，我一定会给你报答的。”

正在这时，张大炮急匆匆地闯进来报告：“团长，鬼子有几辆车出城朝这里驶来。武主任摧你快点结束。”

“慌什么？有山口在怕什么？你个东西跟了我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就沉不住气呢？”王飞虎有些生气地训道。

“你说他是东西？不不不，他不是东西，你也不是东西，我也更不是东西。”山口正色地说道。

众人哄然大笑，王飞虎忍住笑故作严肃地说：“你确实不是东西。”

“对对对，我确实不是东西。”山口不住点头称是。

会谈在笑声中结束。山口忍痛要樱子依旧回八路军去。在与山口依依惜别后，樱子啜泣不止，跟着大家仍然返回386团卫生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