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乾元十六年四月,玄凌下旨,甄远道远方川北,贬至从八品官位。甄珩留下性命,充军岭南。其他女眷跟着甄远道一起离去。洛家也遭了贬官,却没有甄家那么严重,玄凌又准洛老大人与洛临真通信,好说歹说把她给劝住了。
安陵容作梨花带雨状:“皇上对瑞嫔是真的仁义,何不知当日洛德仪是如何以死要挟?”
玄凌看她这样,只得哄道:“要挟却说得太重了,她是真的动起手来了,也哭得狠,再怎么也是真伤心。”
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甄远道一家人上路那日,温实初前去送行。玉娆年纪小,平常就是被宠坏的,如今举家迁移抱着云氏又是哭又是闹,甄远道连日来好像苍老了不少,和温实初随意聊了些话,又见玉姚上前,她看着也是憔悴了不少:“温大人。”
她步伐沉重:“温大人,我有事求你。”
温实初本就是性情温厚的人,看着她这样心中不忍,只说:“玉姚妹妹你尽管说。”
甄玉姚拿出一封信来:“这封信请你转交给管家二公子。曾经我送他的八宝戒指,也烦请你问问。若他还有心,应当……”甄玉姚说到此处,却说不下去了。温实初应声:“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这个忙。”
甄玉姚颔首,刚上马车,最后一次回首向温实初道:“温大人,等你见到姐姐,告诉她,我对不起甄家。姐姐和腹中的孩子,也仰仗温大人了。”说罢,泪如雨下。马车远远地走了。温实初再不见她与甄家人的身影。
甄嬛的肚子是一日日的大了起来,人却越来越消瘦。她虽然安慰自己,好歹全家老小保住了性命,又立刻想到家人都去了苦寒之地,如何受得。更是悲从心中来。忧思过重,她一时却忘了曹琴默那边的动静如何了。
夏日炎炎,家人却因为是戴罪之身不能再进宫探望自己,孤苦寂寞之余只剩几个人陪在身边能说说知心话,安陵容再也没来看望自己。浣碧总是念叨着,甄嬛听着,也只能笑笑。她又想到安陵容曾经的好处,心里总是有点不忍心。
一日温实初来请平安脉,甄嬛忽然问道:“眉姐姐手上的疤痕好了些吧。”
温实初道:“已经见好了。”
甄嬛扯出一个笑来:“我曾送她的舒痕胶起了效吧。”
温实初心下一惊,提起药箱便想离开,看他神色匆忙,甄嬛不解:“你这是怎么了?”
温实初一字一字,像是嚼着惊恐和仇恨:“娘娘知道吗,那舒痕胶中,有大量的麝香。”甄嬛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温实初的身影,只是心一阵刺痛。甄嬛几乎要晕了过去,但是腹部却疼痛无比,敲响着她。浣碧等人一拥而上:“娘娘!”
甄嬛生孩子,总算是有惊无险。乾元朝的第三个小帝姬虽然身子比平常婴儿虚弱了些,终日里奶娘悉心照料着,总是熬过了最困难的日子。
玄凌下旨,按祖制,晋封她为正二品莞妃。择日行册封礼。
甄嬛总算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滋味。旁人都以为,甄嬛有了孩子,又晋封妃位,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可是世上那么多事就是预想不到。朱宜修声泪俱下:“皇上已经不记得了,可这件衣服,是姐姐进宫探望臣妾时所穿。”
甄嬛跪在那里,想起刚刚朱宜修看着自己,从嘴中轻声吐出的字来,“姐姐”。这两个字就好像划在了她的心上一样刺痛。她记得,去年年末的时候,玄凌在梦中喃喃着宛宛二字,她以为是喊自己,结果却是旁人。就连她这些日子聊以安慰的杏花微雨中的初遇,惊鸿舞过后玄凌的动容,全部都掺了旁人的影子,全部都是假的!甄嬛悲愤交加,隐约又听到玄凌降旨:“就罚三个月俸禄,再降回贵嫔位,最后再去佛堂为先皇后抄经书一个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