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王妃冷哼一声：“叫甄珩的多了去了，甄侧妃是怎么知道就是你那戴罪的哥哥的。谁知不是同名同姓？”

甄玉娆抓住玄清的衣袖，还未说话，玄清却已是懂了，起身笑道：“母后，这倒也是亲上加亲。福慧帝姬的生母是甄氏，儿臣的王妃是甄氏，慧生再与甄兄喜结连理，当真是一桩佳话。”

岐山王妃因为玄济常年嘴里念叨，最看不上玄清这种流有外族血脉的人，如今得了机会，自然冷嘲热讽，毫不给情面：“王妃？六弟说的是谁？一个小小妾室，也配被喊王妃？正经清河王妃可是在这。”她一边说着，一边拿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杨梦笙。

“宠妾灭妻，真叫人心寒啊。”岐山王妃啧啧道，“王爷厚爱，昔年王妃在时，对妾身也算恩宠，但妾身王爷敬重王妃，从未想过如此逾越。到底流着外族的血，就是这么多年，也不懂中原的礼义廉耻。”

玄清语塞，还是玄凌出来打圆场：“在场兄弟姐妹，哪个不是流着一样的血。”玄凌心里道，等到几千年后就是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了，纠结这些，也真是因小失大。玄凌不喜欢歧视任何人，他只是“唔”了一声：“宠妾灭妻有失体统，甄侧妃就降为庶妃吧。”

甄玉娆欲哭无泪，她一向看不上杨梦笙，心里笃定自己这种两情相悦的才算玄清的正妻。只恨世俗束缚了她，转眼又看到杨梦笙旁边的徐燕宜，看着她即将临盆的样子，好不羡慕。她总是怨念自己没有做上平阳王妃。

李长眼疾手快，招呼人把她带到了下座。

朱成璧听到甄珩两个字本就不耐烦，甄玉娆这一闹她更没了多少心思，揉了揉额，极为倦怠地道：“甄珩，不仅是个罪臣，还已经有了妻房。慧生难道你甘心下嫁做妾吗？”

陈慧生甜甜一笑，好像这寒日中的骄阳：“他同我说了，和妻子早已和离。”

“和离？”安陵容本能地发出疑问，怎么好端端的，甄珩竟然和薛茜桃和离了？

玄凌却太清楚这些套路，大多渣男都爱这样骗婚：“此事急不得，需要慢慢查去。”

陈慧生一开始还不信邪，觉得甄珩为人刚正，没有骗了自己的道理。结果派人快马跑去远处甄家细细问来，薛茜桃连着五岁的甄致宁还在甄家，二老也夸媳妇贤惠，听得官差说得“和离”二字当下面面相觑。

原来那甄珩想着自己虽然勤勉，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再证清白。偶尔见到陈慧生来看父亲，想到昔日妹妹在宫中何等风光，念起了外戚关系的好，陈慧生虽然只是翁主，在太后跟前怕是比寻常帝姬还尊贵。他心里还记着薛茜桃对自己是如何温柔百依百顺，但是为今之计，只能再苦一苦茜桃，他想，待事成之后，他定会补偿薛茜桃的。

可薛茜桃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陈慧生自恃天之娇女，受不得这等瞒骗，早早忘了甄珩只是抱着母亲外祖哭。薛茜桃这些年来因为甄珩是罪臣，尝遍人情冷暖，哭哭啼啼终于决定带着甄致宁回娘家。薛大人前些年因为甄家受到牵连，女儿回家开心，可听得外孙的“甄”姓总是顾虑，索性也不过问甄家，替致宁改了薛姓。

甄嬛在王府中是气得够呛，又听闻兄长被关押，马上就要问罪处置。这次怕是逃不掉了。“玉娆也真是，就在宴上也没帮到哥哥什么！”她越想心中无名火越是旺盛，小人，都是墙头草小人。自古哪有轻易随了母姓的道理。纵然哥哥有千百个不对，一日夫妻百日恩，甄家从未亏待薛茜桃，她怎能如此！

甄嬛去求玄清，玄清也没办法。这次太后是真的动了肝火，皇上仁慈，也拦不住。

黄道吉日。甄珩被斩首示众。安陵容抬头看着窗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只是这高高的围墙，一重又是一重，她是看不见甄珩的了。

“怎么了？”玄凌看着她，问道。

“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去了。”

玄凌手上的动作停住片刻。

安陵容并没有多余的感情：“我真是自私的人啊，到了这个时候对他竟然一点想念都没有。”她扶着那木拦上，上好木料天然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更加雪白。她的眼中好像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属于现在，而是过往。“曾经，我总念着他。”

安陵容忽然笑了出来：“原来，我念想的只是曾经的我自己。”她抬头看去，四四方方的天，她初入宫时看着觉得新鲜极了，从没想过这天会是她的囚牢，也未想过囚牢之后的某天，能让她这般痛快。她转过身，玄凌叫她：“我弄好水果了。”

玄凌看着她，但那种痴不是痴傻的，更多是一种宁静的理智：“自私也没什么不好的。念着自己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只要快乐就好。”

宫里的日子还是这么的漫长，每一刻都是可以反复咀嚼的自在。安陵容觉得自己终于习惯了起来这种快乐，刻在她的每一步上，没有任何的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