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上,周觅定睛一瞧,身下的马不是原来那匹,那匹枣红骏马马去人空,这何止是匹良马,简直是马精,改名叫马俊杰吧。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插翅难逃。她悄悄抬起头,瞥了眼两米之外的人,瞧着没有先前那么憷人。
正欲斟酌着开口,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声音近在耳畔。
周觅一头雾水。
好好地吹什么流氓哨?
不待她发问,远处一团火红的东西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像是要去跟人抢钱,待近了,周觅眯起眼,脸上隐隐有了怒意。
“马俊杰!”
后知后觉的周觅视线移到郅都的后背,这马的主人是他!
周觅先是一愣,然后是惊怒交加,冷静过后又陷入了疑惑。
枣红马在郅都跟前停下,嘶鸣着,马背上的周觅冷眼瞥过去,满是怨念,不料枣红马将头一横,高高地扬起,又嘶鸣几声,颇有其主不可一世的姿态。
承演呵斥道:“娇娇,不可无礼!”
可是枣红马抬起前蹄,从鼻孔里发出粗气,像是在冷哼。
周觅“啧”了一声,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冷眼瞥了过去,瞬间枣红马卧倒在地。
不明所以的周觅,心里略微吃惊,这马是突然得了软骨病?
“它还能骑吗?”
承演笑道:“不必担心,它是被吓得。”
被吓得?
顺着承演的视线看过去,周觅后知后觉,果然活阎王是横扫一切的存在。
郅都突然问道:“想不想吃马肉?”
周觅指着自己,挑了挑眉。
在问我?
还没待她说什么,马俊杰站了起来。
周觅哭笑不得,这时承演道:“大人,尸体怎么办?”
闻言,她心底泛起不适,来这里十几载,本以为早该习惯此间一切,但今日这一遭陡然打碎了她的童话,将她生生地拽入现实,她再混不吝,也没见过杀人。
天又飘起雪来,如絮散落,周觅浑身发冷,眼皮沉重无比,这感觉记忆犹新,上一次还是在谷内听夫子讲经。
一个穿着甲胄的男子突然出现,递上一个细竹管,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后脖颈又是一凉,顿时清醒不少:“怎么了?”
睁眼身下换了匹马。
枣红马扬蹄飞奔出去,只是方向却不是周觅心之所向。
至于那些尸体,她更是鞭长莫及。
冷风呼啸,她拉紧缰绳,开口问向并行的人,“去哪?”
郅都面色凝重道:“卜府。”
这是准备当场对质,将她捉拿归案?
“哪个卜府?”
闻言,跟在后面的承演叹了口气,听见自家主子道:“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眼见着走的道越来越熟悉,周觅心里愈发沉重。
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终于到了卜府。
瞧见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卜府,周觅面色平静,已经下马的郅都斜睇了一眼仍在马上的人。
周觅开口道:“我就不进去了吧,不方便。”
刚了解完情况,走到府门口的承演,闻言心道,是不方便你跑吧!
郅都冷眸沉沉,盯着她,不耐道:“下来!”
承演朝她使了个眼色,眼下还是好说话的,别逼大人亲自请你。
接收到示意的周觅,认命地下了马,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听见承演边走边道:“人已经扣下了,只是现下卜行之拒不认罪,瞧着不像有假。”
“查查他俩的关系。”
“是。”说着承演对一旁立着的士兵道,“你去查查。”
周觅听得一头雾水,转眼到了主厅。
卜行之被人押解在一旁,整个卜府的人都聚集在主厅内,上至卜夫人,下至仆妇小厮。
瞥见来人,卜行之适时地移了视线。
周觅沉默不语,见郅都坐到上首,翘起二郎腿,手上捏着一个木牌,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一言不发,悠闲的像是来喝茶的宾客。
整个厅堂内鸦雀无声,无人敢问一句,“郅大人,有何贵干?”
突然,门口一阵骚动,玄甲兵分列开,一个穿着五毒褂子的中官,拿着明黄的卷轴进来,兀自一礼,扯着尖利的嗓子,道:“郅大人,老奴来给您送诏书。”
承演走到跟前,接了过来,客气道:“劳孙常侍跑这一趟了。”
孙如砥勾起嘴角,摆摆手没搭话,状若无意地瞥了眼站在郅都身旁的人。
敏锐地察觉到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周觅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心中疑窦丛生,卜行之把廷尉府描述的那般威风,怎么拿他一个五品的少府医官,还得请一道旨过来。
承演递上圣旨,郅都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将手里的木牌撂在地上,当即道:“拿人!”
分列两侧的玄甲兵高呼:“诺!”
见周觅视线落到地上,承演低声道:“这是玄甲令。”
耳边哭喊声响起,周觅没听见承演的话。
顷刻间,便是一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苦情戏上演,只是……戏的主角……好似不怎么难过。
郅都抬步走了,玄甲兵押解着卜行之紧跟在后,经过周觅面前时,周觅凝视着他。
然而卜行之瞥了她一眼,立马移开了视线。
至于后续,周觅无暇他顾,因为没看完那场戏,她就被人请进了皇宫。
憋着一肚子的问题,她没心情去欣赏这长安城最恢宏的建筑,一路昏昏沉沉。
下了马车,孙如砥撑开一把伞,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周觅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不明白这个太监打得什么算盘。
前面的人顿住脚步,停在一处异常气派的殿外,周觅抬眼望了望,“开泰殿”三个字映入眼帘。
瞧见来人,门口立着的中官赶忙迎上来,接过孙如砥手中的伞,伺候着到了殿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