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结怨(1 / 2)

被这声呵斥一惊,周觅陡然松开药盒,里面的汤药被打翻在地上。

正欲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片,却被人制住。

“说!何时进来的?在此地听了多久?”

周觅压着嗓子,低头跪在地上,颤声道:“小人奉命来给伤寒的犯人送药,刚进来。”

承演用手指沾了地上的水渍,放到鼻下闻了闻,回道:“大人,确实是伤寒用的药。”

周觅低着头,知道面前站着两个人,另一个没发话的才是主子。

但主子没开口。

承演继续道:“你既说来送药,那带你进来的狱官在何处?”

周觅眼神闪了闪,回道:“狱官大人说……自己闹肚子,让我先给犯人送药,小人记性不好,一时迷了路。”

一直沉默的人冷笑道:“记性不好,但胆子挺大。”

周觅呼吸一滞。

接着听见冷冽的声音继续道:“把人押进去,审清楚了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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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狱吏将人拖到监牢里,数九寒冬,周觅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周觅呛了口冷水,上下牙关不停地打着战,她眯住眼,防止水进入眼眶,借着模糊的视线,瞧见进来一个人,他解了玄色氅衣,着一袭白色云纹直裾长袍,坐在椅子上,在不见天日肮脏如斯的诏狱,纤尘不染,恍若月下白昙。

如若忽视掉他手里摩挲着的长鞭,必定会让人觉得此人是个举止有节,儒雅矜贵的文士。

“大人明鉴,小人真是奉命来送药的。”

坐在椅子上的人,神色晦暗不明,似是在掂量这句话的真伪。

廷尉正承演道:“你痛快点,免得受皮肉之苦。”

闻言,周觅垂眸紧抿双唇。

廷尉府的人都是心硬手黑的主,若是让人知道此番她是为见周史而来,必死无疑。

瞧见她的反应,坐在椅上的人神色暗了暗,一旁的狱吏很有眼色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长鞭。

承演说:“想清楚了再说,可别再编自己记性不好这种唬人的鬼话,发热的犯人二十多个,你若真记性不好,那卜大人交付差事倒是交得放心!”

周觅露出惧色:“大人,小人真是来送药的。”

“竖子还敢嘴硬!”

察觉到椅子上的人瞥来的冷眼,承演很有觉悟的挥手,命侍卫承上来一盆水,鞭子浸没其中,捞起鞭子便甩下来。

浸过辣椒水的鞭子,落在身上如火燎原,痛得周觅神情恍惚起来。

“周觅,谈谈你对楚朝郅都的看法。”

“楚朝崇尚老庄,武帝时更是尊崇儒术,而郅都却非此二道之人,老师方才也讲到此人算是我们法学的祖师爷,但私以为此人行事担不起这个称呼,法律不该只是重典刑罚,我并不认同此人的行为。”

台上的教授叹息一声,“周觅,看来你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刻,若是你处在当时的环境下,你未必会做得比他好。”

“即使我与他处在同样的环境下,我也绝不会认同。”

二十鞭打完,又是一盆冷水泼下,周觅抬起沉重的眼皮,疼得喘着粗气。

承演厉声喝道:“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何意图?把你的身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小人……只是来送药!”

周觅抬起沉重的头,眼睫滴水珠,一字一句道。

“小人是来送药的!”

几个狱史顿时察觉到椅上人散发的寒气,砭骨寒意令人胆寒,看向周觅这个硬骨头。

眼中毫无同情怜悯,自己不长眼找死,还拒不吐露实情。

硬骨头?

诏狱的恶狗专门负责把骨头嚼成碎渣子!

她嘴唇微张,哽咽道:“你们……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混蛋!”

坐在椅子上的人眼神陡然阴鸷,站起身踱步至行刑架跟前,两根手指捏着周觅的下颌,一双漆黑如永夜的眼眸,仿若能窥破人心。

周觅横过脸颊,想摆脱桎梏,却被人死死地钳制住。

两人视线僵持着,她头顶发麻,努力不移开视线。

半晌她轻笑一声,嗓音沙哑:“有种你杀了我,否则……”

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

片刻后,那双手移开了。

廷尉府是御史大夫下辖之地,代天子监察百官,专门审理皇室宗亲,朝廷重官之案,原本就为人所忌惮。

如今新皇登基后,廷尉府清理朝中叛王留下的余孽,手段雷霆万钧,多少朝中重臣被抄家灭族,下狱流放,身为御史大夫的郅都,更是得了“苍鹰侧目”的名号,可谓皇帝座下的鹰犬。

但周觅并不晓得这一点,她甚至连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姓甚名谁都不知晓。

承演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周觅,犹疑之下开口道:“大人三思!”

监牢门被打开,握着夹棍的狱史进来。

“大人,您三思啊!”

郅都轻嗤,“人死了又不用你埋,啰嗦什么!”

承演轻声道:“此人毕竟穿着少府的官服,得给那边打声招呼吧。”

若真是少府来送药的,人没回去,回头人家上门找人,交不出来闹到御前,廷尉府的名声更臭了。郅都倒是不在乎,但他们这一帮当差的兄弟可就有苦难言了。

握着夹棍的两个狱史杵在原地,拿不准主子的心思。

“撂棍!”

承演明白郅都意已决,不再开口。

行刑的人干惯了差事,向来有眼力见儿,知道这是不必手下留情了,拿出了九分力,往周觅身上招呼过去。

包着铁皮的夹棍,倒刺斜立,一棍下去,连皮带血,“十棍皮开肉绽,二十必见阎罗”。

“郅大人!”

“郅大人!棍下留人!”

棍子停在半空,监牢内的人向门口望去,来人喘着粗气,面露急色。

郅都掀起眼皮扫视过去,没出声。

“在下少府太医令卜行之,请郅大人棍下留人!”

见自家主子面色不虞,承演问道:“卜大人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卜行之眼神投向行刑架上被狼狈不堪的周觅,意图再明显不过,是来要人的。

“在下派人来贵司送药,左右不见人回去复命,特意前来一探究竟,看看是否有别的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