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产在紫宸颐养,他便一直茹素。时而他忙累了就在寝殿歇息,不会来侧殿扰她。是日傅栖迟正笨拙的伪装优雅,取时新鲜花来插瓶。观郢瞧着她将艳丽、清素的芳馨都罗列一处,显得十分滑稽,“贪多嚼不烂,处事为人都是这番道理。你这瓷瓶要么图清丽雅致,要么图艳胜耀眼。如今掺杂在一块,可就成了麋鹿,是四不像了。”傅栖迟满腹疑惑,“但俗话说姹紫嫣红、五光徘徊、十色陆离,这难道不是掺杂一处?”观郢不禁笑道:“这江淹的《丽色赋》你何时读过?”傅栖迟莞尔回想道:“是娘子您前几日随口一提,奴就只记得这八字,看着倒是挺应景的。奴又比不得娘子您满腹经纶,现下就是略懂还要班门弄斧喽。”说罢她将鲜艳的花都取出,照映这汝窑的月白还是素淡好,“这瓷瓶是配不起。但娘子您就能驾轻就熟呀。”
观郢对她的语出惊人感到新奇,“这是何意?是将我比做汝釉吗?”傅栖迟不假思索,“娘子您既能婀娜多姿,又能清致婉约,这难道不比这瓷瓶好得多?”她才要回言,只听有声先抵达,“你这内人很是乖觉,这般会卖弄唇舌的。”她挥手示意傅栖迟退,“请恕妾失礼。”说罢她就欲趿鞋起来,今上将她按住,“私下就不必顾及虚礼了。”观郢揣测这卖弄唇舌是否在暗戳戴蓉,“官家笑话了。奴与她们私下打趣、调笑都是有的,否则整日要端庄就少了很多趣味。”
今上摸摸她的鬘发,即使是养病期间她亦不狼狈,反而有月摧花折的孱弱美感,“你的身子调养的怎样了?”这郎君啊,白日黑夜都惦记这么点事。她内心冷嘲热讽,然而面色却如常,甚至脸颊略显绯红,“官家且容奴再养养呢。医官说要来潮干净后再……”他骤然俯身去攫她的唇,半晌后他才松开,“本钱就算了,朕先讨些利息。还有一桩事朕要提醒你。”她仰首怔愣,甚至抹了抹被他剥削后的丹唇,这唇脂膏子得亏是鲜花制的,若是鸩毒所制……不过做戏就要搞全套,“奴谨聆官家示下。”他摘下她的耳铛拨弄她的耳垂,顷刻那里就燃起红,使得她耳朵涨起温热。她的身体很敏感,但这并不代表动情,“小姑娘,你该改口了。”
禁庭有定例,内人与嫔御泾渭分明。内人称奴,嫔御称妾。原本这妾是女郎的谦称,不光嫔御能用,就是外头的命妇和姑娘也能用得。但内人的奴就显得低人一等,需时刻谨记身份和贵贱。
“官家既要奴奴改口,总要给些银费罢?”她真是不吃亏,他用指腹摩挲她的丹唇,“这样还不够?馋猫儿,仔细撑着!”她将螓首倚到他肩膀,胳臂搭在他腰际,“奴奴昨日瞧见孟司饰所制的白角团冠,真是珠光翠影要妾眼馋啊!”闺房的情趣不算过分,他随手就能赏出去一堆,“就这么简单?我的娇娇狸奴倒不算贪得无厌。这珠冠若能衬得我泱泱的一分容姿,就是这物件的福气。”
是啊,她总是不愿意吃亏的,圣恩眷顾倘或只是雨露,又有什么趣儿?她就是要鼎铛玉石、金块珠砾。“郎君这般好,妾真是要无所适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