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讽刺的是,一个世俗意义上再标准不过,再乖巧不过的人,居然做着满满叛逆大胆的梦。这些梦让她聊以□□,甚至沾沾自喜,始终以“特别的人”自我标榜。她不愿承认,却一天天认识到,平凡甚至平庸的人不是没有梦,相反,她们往往比那些英雄的梦更流光溢彩,却因为没有勇气将其付诸实践,在日复一日的日常中做着屈服世俗的讨巧事,而只能一生平凡,即使她们把梦做到人生最后一秒。许云霜不得不承认,她就是那种会把自己的叛逆和梦当成最贵的陪葬品,带进棺材板的那类普通人。
和很多普通人一样,许云霜安于平庸的杰出,并以此为耻。
但人类的羞耻心往往经不起考验,老林第一次把许云霜的语文卷子复印了45份,发给全班,并且作为模范公然讲评的时候,许云霜一节课魂不守舍,她一会儿想左奔右突,以最快速度把全班手上的卷子撕得粉碎;一会儿又想立刻转学,从此改名换姓,重新做人。
最后,她一事无成,连“从此不理老林,不按他的套路来”的设想都没有实现。
所以陈甜同学在人性的帮助下逃过一劫,第一次大声朗读许云霜的作文时,正主直接冲上来,死死窟住她的嘴,勒得她快断气了。虽然接受了严厉警告,但架不住陈甜多次死不要脸的挑衅,许云霜也就破罐子破摔,索性来个“人事不知”。
至于李飞同学突破道德底线的抄作业行为,许云霜在知悉内情后也默许了。李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聪明,数学小天才,数学卷子简单时,许云霜的成绩和他不相上下,遇上难度系数高的,就难以望其项背了。
然而这个老兄懒惰成性,做简单的题目就扫兴得唉声叹气,后来索性挑出卷子里的几道难题,工工整整的写好解题步骤,剩下的简单“送分题”,直接坐等抄袭。
对待所有题目一视同仁,绝无歧视的许云霜,无疑成了李飞的靶子。
于是每个早晨,这幕戏准时上演,寻常得几个早早到校早读的刻苦同学,见怪不怪,头都不抬。要是哪天李飞收手了,没准这群人才要惊掉下巴呢。
陈甜象征性地朗读了第一段,便潦草地看完接下来的段落,然后放下了。她虽然喜欢许云霜的文采,但她认为高考作文又不能写出什么花来,屁意思没有,整个一写完就扔的狗屎,狗都不看!
见许云霜宛如入定般捧着古诗词小册子,陈甜凑上去,转了转许云霜摆在桌上的保温杯,不停咂嘴企图引起对方注意,“嘿,美女。八卦听不?”
李飞快速抄完答案,恭恭敬敬地把散落一桌的卷子叠好收进书包,像太监捧着进贡的宝贝似的递过来还给许云霜。顺便欠揍地抢答,“班花跟隔壁小帅哥分手了。”
陈甜气得拿拳头猛敲李飞瘦弱的后背,李飞痛得嗷嗷叫,大声抗议,“是主动分手,又不是被甩了!你瞎激动个什么劲啊!”
许云霜打断两人的一唱一和,有些好奇地问,“隔壁哪来的小帅哥?”
陈甜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拉住许云霜的双马尾开始往两边扯,“姐姐,你怎么一点身为高三学生的自觉都没有?啊?你知道升高三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
许云霜把辫子扯回来,上下捋顺,敷衍地回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陈甜把头摇成拨浪鼓,李飞厉声劈住她的话头,再次抢答,“孺子不可教!升高三,意味着我们从一楼搬到五楼,增加的运动量不计其数;升高三,意味着我们从一班变成十六班,身边人从二班的小美女们换成了十五班的大老粗;升高三,意味着原本宽敞空旷的男厕所,开始堵得车水马龙,而女厕所则由大长龙变得门可罗雀;升高三……”
许云霜窃笑,一扬手止住李飞慷慨激昂的抱怨。高二时她们文科重点班和3个文科普通班挤在一楼,文科班向来阴盛阳衰,鲜有的几个男丁立刻成了香饽饽。到了高三,校领导突发奇想,大概想“强强联合”,把重点班凑到一块,打包塞到最高楼层。对李飞等一众男丁来说,情况急转直下,在理科班一众人高马大的同类前毫无优势,更别提“香饽饽”了。
陈甜挤上前,挥舞着两只手,唾沫横飞地说,“别听他瞎叫!升高三,意味着咱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看几个人类高质量帅哥了。咱班几个小美女也能重见天日,不用折在这群□□丝手里。”
李飞被触痛了,生出一些作为十六班男性同仇敌忾的责任心,揪住陈甜的耳朵,把她往回拉,同时冲许云霜摆摆手,“这小子想造反,我治治她!”
许云霜向两人挥手告别,又去背她无聊的古诗词,一边努力回忆隔壁除了他哥,还有哪些小帅哥。陈甜好像在她耳边念叨过几回,她听得漫不经心,此时竟然想不起其他人。
许云霜突然想起星期五见到的夏冬宇,回想起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她这,他算个大帅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