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风拿着手里的小刀慢慢修整,短笛在手里的样子渐渐成形。
回到石头屋子里的时候,李氏大概做衣裳做累了,此刻正在休息。
良风将门栏前的杂草又修整了一下,夏季将至,春雨过后,万物生长得又快了许多,门前泥路一些小蚊虫渐渐多了起来。
良风一面将灶房烧余下的草木灰延着屋外撒了一圈,一面想着还是要赶在夏季到来之前将屋子周围铺一层石子路,再抬一方石缸来,养些小莲、田鸡(即青蛙)之类来驱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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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孟家各怀心思的用完午膳过后,四婶婶就带着云锦红往孟家祠堂走去。
孟家祠堂建在村中一条上山的小路上,走去的路上绿茵层层,没什么人影,四周除了鸟鸣声外格外幽静。
春末的野山花在道路两旁慢慢绽放,引了几只白色菜花蝶在旁边飞舞。通往祠堂的道路铺了灰白色的石板路,每个月孟家人会轮流打扫一次,因此整条道路上颇为干净整洁。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茶色的房檐跃入眼帘,斜斜的午阳之下,四婶婶拉开了祠堂的大门,云锦红随着四婶婶走进祠堂中。
孟家在这村中也算快百年的老家族了,祠堂中列祖列宗牌位众多。四婶婶带着云锦红拜了孟六妹的牌位之后,又带着云锦红拜了孟纯的牌位。
云锦红拜完后才发现在孟六妹的牌位旁边还有两块牌位,一块牌位上面的字迹被刀划得乱七八糟,另一块牌位上面写着赘婿曹桦之位。
四婶婶见云锦红的视线落在了那两块排位上,缓了缓嗓子才讲道:“这两块牌位是六妹夫君的牌位,六妹那年十六岁的时候本来按着老爷子的规矩,招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子入赘来着,六妹当时没什么主见,也不懂怎么看男人,就听老爷子的嫁了,过了一年就傻里傻气的生下了孟纯。”
随后四婶婶叹了一口气:“随后的事情实在是叫老娘都觉得荒唐,那入赘来的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他待六妹好的,实际上背地里对六妹坏得很。那时六妹被他欺负了也不敢吱声,只能偷偷一个人抱着膝盖哭,我当时也是缺个心眼,看见六妹哭只当他们夫妻俩吵架呢,我还一门心思劝和,倘若我早晓得那混账打得六妹满背都是伤,老娘早抡斧头上去砍人了。”
“后来六妹被那小子欺负的事情,被咱家新来的一个长工发现了。那长工是个好男儿,个性也仗义,六妹一遇到事情了他便去帮着六妹,一来二去两人就这样好上了。”
“两人好上的事情叫老爷发现之后,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是六妹不守妇道,生了儿子还去勾搭别人男将,老爷不顾老夫人阻拦,就把那长工打了一顿,赶到村外去了。”
“那时村外都是荒地,杂草丛生的,又是深秋,山上还有野猪老狼,被丢到村外去基本上没有活路。六妹当时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子,跪在祠堂求老爷子把那长工救回来,老爷子当时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六妹讲。”
“后来六妹跪了一宿,又是哭又是不吃饭的,就将身子弄流产了。而那长工也是个执着人,他被丢出村子之后硬是凭本事活过了一整个冬天,来年春天之后他还在村外建了一处石头屋子,就那样硬生生守着等六妹。”
“六妹知道长工还活着之后,连夜带着孟纯离开了村子。当时那赘婿小子阴险,满嘴谎话把老爷子唬住,老爷子也就相信是六妹的问题,反而还觉得六妹对不起小子,还给他赏了十几亩的田地呢。”
四婶婶咽了咽口水,又叹息,“当时我也被那小子唬住了,我只当是六妹开窍了,像话本里讲的追着自己喜欢的人私奔了而已。”
“后来六妹与那长工在那石头屋子里活了五六年,开头的几个年头那长工确实待六妹很好,老爷子也与六妹的关系慢慢好转了,有时六妹上街碰到在县衙里做师爷的老爷子时,六妹还会将孟纯交给老爷子带着玩呢。”
“后来到了一年夏天,长工延着秦河一直到长江里下水捕鱼,那年发了洪水,长工遭不住天灾溺死在河里了。那年六妹一下子憔悴得人都认不出来,老爷子知道长工死了之后还开心的呢,他强行将六妹带回来与那个混账小子一起住,连长工的尸骨都不让六妹去找。还是六妹自己做了一个牌位,偷偷放在了祠堂里。”
“后来一天晚上,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争执,六妹家吵了一宿,然后突然间孟家粮仓失了火。那年本来就是荒年,又是深秋,全村子都指望着那点粮食过活。那晚粮仓失火之后,一仓接着一仓,一夜之间几乎烧光了全村的粮食。”
“后来天亮了村里人才从粮仓里面找到了哭得泪流满面的孟纯,还有那赘婿小子和孟六妹的尸骨。”
“孟纯那个时候年纪小,才六七岁,还不太会讲话,满嘴都是‘是我把粮仓烧了’什么的。粮仓烧了可是大事,当时孟六妹和赘婿小子还死了,孟老爷子便以为他们是因为火灾死的,气得直骂孟纯是‘没良心的杀人凶手’,然后将孟纯连夜赶出村子外去了。当时我们也是在气头上,没个脑子,只想着把这小子丢到村外去吓他一吓。”
“后来第二天老爷子请人来收尸,那收尸里的有个老仵作,他一眼便瞧出尸骨不对,将六妹的衣物全数清理后才发现六妹身上全是棍子伤,这才晓得那混账小子自六妹回来后便又开始打六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