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段景瑞还没有回来。
我走到阳台上,有几把藤编的躺椅,我躺了上去,看着头顶的天空。天色渐黑,远处的红霞夹着橘色的花纹,把半片天映得瑰丽,像远山的五彩丝带。天是那么低,低到仿佛触手可及,世界安静地像这天地间只有我独自存在,如果一切都静止在此刻,该多好。
看得入神,没有听到有人来,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段景瑞已经在我边上的躺椅上躺下,穿着深蓝的风衣,把手交叉在脑后,也像我一样看着天空。
这次是我忍不住问道,因为有太多疑惑。
“你要从段公馆搬出来?”
“对。”
“为什么?”
“成家了不应该分家么?”
“我们不算成家!”
他侧过头来,眯着眼看我:“你说什么?”
我腾得一下坐了以来,说道:“段景瑞,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他没有被我的情绪带动,很不以为然地说道:“想要我娶你的人,是你。现在你问我玩什么花样?”
我有点气急败坏:“你混蛋!”
他继续躺在那里,缓缓说道:“你想接近我,就是想伺机报仇,现在我如你所愿,给你机会。要如何报仇,你自己看着办。”
我竟无语反驳。
他又说道:“段家的产业前几年我就已经交还给了我父亲,现在帮他打理生意的是他的侄子也就是我的表哥段柏荣,典型的狐狸,梁家的局他是军师。洪黎昌现在和日本人走得近,在上海滩比以前更有权势。你最恨的张青甫现在是他的副官,深得信任。”
他顿了顿,又说道:“商场如战场,生意场上尔虞我诈,是最正常不过的,梁守仁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技不如人。如果说要寻仇,那现在这世道,天天都是你死我活的仇,人人都有血债要讨,讨得过来么?”
我冷冷说道:“别人的仇我管不到,梁家的仇我一定要报!”
他嘲讽地笑道:“就凭你,他们捏死你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
我也嘲讽地笑道:“可是我马上就是段家少奶奶了。”
他眼神一闪,叹了口气说道:“终究,你也只能利用我。段柏荣和张青甫我可以交给你,但是我父亲和我舅舅,你不许碰。这是我的底线。”
我沉默了一会说道:“成交。”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稳,虽然心中疑惑万千,但是也许是山里的空气和安静,让我没有做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吴妈早已在屋外等候,伺候我洗漱完。我下楼,段景瑞已经在吃早餐,吴妈加了一副碗筷,我也坐下吃起来。
“这里的日常用品已经置办好了,你这几天就好好挑一些衣物首饰。婚庆公司的人今天下午过来,有什么想法直接和他们说。”
婚庆公司?难道还要办婚礼?我没有当着吴妈的面发问。轻轻说了声“好。”他满意地进城去了。
原本我的心里只有报仇,满脑子的筹谋,已经不知道正常日子该如何过。现在倒要先料理起这些琐事,真的像一个新嫁娘一样,想着就觉得荒谬不已。
吴妈收拾完碗筷陪我上楼,见我已经将旗袍挂出来,惊叹道:“小姐,这些旗袍可真精致,您穿上一定好看。”我心里酸楚,旁人又如何知道这些旗袍对我的意义。
她又说道:“少爷知道您喜欢旗袍,特意去苏州请了最有名的沈庄的绣娘来,替您缝制嫁衣!明日就来给您量体,我们都等不及看您穿呢!”他竟这样有心。
下午婚庆公司准时来,问我婚礼的意见。我才知道婚礼在下月5号举行,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
原本的婚礼计划书里,中午是别墅草坪上的露天婚礼,他们让我看了现场的式样,是在草坪上人工搭玻璃苍穹和鲜花拱门,晚上是大型的酒宴,宾客名单上沪上所有的世家名门都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