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间,楼下传来骚动,宋言若极力转动眼珠,余光瞥见一队穿妆花云锦天鹿服的侍卫团团围住酒肆,其中一位扬声喊道:“天禄司办案,楼内所有人听着,戴面具的即刻摘下面具,有序撤出飞云楼!”
他用了传音符,连续喊三遍,飞云楼里各个角落的人都听见了。京城的百姓都有一种配合官府的自觉,不一会儿,戴面具的摘掉了面具,戴面帘的摘掉了面帘,队伍纹丝不乱地从大门排队向外走。
被外面的动静打了岔,再加上对方的确不像修为高深的样子,徐钧收刀入鞘,又冷冷重复了一遍:“摘面具,别等我帮你。”
宋言若听到外面的喊声,大约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果然是天禄司在捉拿妖魔,想来刚刚那个黑影就是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徐钧面前,眼睛里带着钩子:“那就劳烦大人啦。”
徐钧多年和天禄司的一帮老爷们儿待在一起,当真从未见过这样拖泥带水没脸没皮的男子,他不耐烦地伸出右手去薅对方面具。
狐狸面具是白色的底,用金红二色描花,卡在那人脸上严丝合缝,面具吊稍的眼角配上那人翘起的红唇,尽显妖娆妩媚,倒真像是狐狸成了精。
就在他的手指要碰上面具的一刻,那人却脚下轻移,向后退了两步。
徐钧向前跟上,再次伸手,那人又动了动,向右移了两步。
如此三番两次,徐钧本来就没多少的耐心给磨了个精光。他抓住对方胳膊将人按在墙上,咕咚一声。
“嘶~大人好不怜香惜玉!”那妖物嗔怪道。声音已经完全放弃了伪装,听起来软糯娇嗔,丝丝入骨。
徐钧尽力不去看妖物的眼睛,视线却落在对方的耳朵上。妖物的耳朵小巧玲珑,耳廓上一颗细小黑痣,圆润的耳垂上一点针眼,分明是女子戴耳环的痕迹。
明知妖魔善于伪装,徐钧的脸还是微微烧起来。
“怎么了大人?”妖物的声音里满是戏谑。
徐钧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拿出对待寻常妖魔的狠劲,毫不留情地一把扯下对方面具,力道之猛,将她的白玉发冠带得直晃荡。
那发冠也不知怎么回事,晃了两晃,直接罢工掉在了地上。
飞云楼雅间铺的是木地板,玉冠和簪子掉在地上都没碎,咕噜噜地滚了两圈。
“妖物”一头齐腰墨发披散下来,乌发映衬下一张小脸白皙精巧,半是娇憨,半是艳丽。
一双桃花眼弯成甜甜的月牙形状:“大人可看清楚了?在下是个什么妖物?”
徐钧却没有回应,眼睛直直盯着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的九公主,像是被摄去了魂魄。
……是她?怎么会是她?!几年未见,这人通身的妖气是怎么回事?还是说,九公主原本就有妖族血脉,只是自己年少时未修习术法所以辨识不出?
……
“大人?”宋言若又叫了一声。
徐钧恍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她的一双手按在人家胸口。他像烫着了一样迅速抽回手臂,耳朵尖都红起来。
“说了不是你找的妖物吧?!”宋言若整整衣领捋捋头发,丝毫不在意自己被看出了女子身份。
徐钧目光抖了抖,公事公办地抱拳道:“抱歉。”转身欲走。
宋言若几步上前拦在他面前:“哎哎哎,你这人,无端闯我房间,辱我人格占我便宜,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就完了?”
那人脚步顿住,眼底有莫名的情绪在酝酿,半晌道:“你待怎样?”
九公主歪歪脑袋:“我还没想好,不如先报上你的姓名,待本姑娘想好了,自然去找你。”
她果然没认出自己,徐钧不无失望地想,也是,从小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九公主,又怎会记得年少时书院角落里沉默到长蘑菇的自己呢?
宋言若见他沉默不语,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喂,大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钧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攥成了拳头。外面的传言果真不虚,九公主嚣张跋扈,心性轻浮,不仅和几名纨绔公子纠缠不清,还在金风楼养了一百个男宠,搞得现在全京城有适龄儿郎的正经人家谈之色变。
据说九公主和宣平侯世子之间的一纸婚约,还是圣上拿刀架在老侯爷脖子上胁迫来的。
要么结,要么死。
想到这里,徐大人一张俊脸已经黑成了锅底色,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凛冬:“天禄司办事,没有义务向外人透露身份信息。”